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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京的邏輯

http://www.CRNTT.com   2014-08-09 11:03:13

問：你曾在一篇文章中比較了鄧小平時代的中國與戈爾巴喬夫時代的蘇聯並且提出了一個有意思的假想——假如勃列日涅夫1982年去世後繼任的尤裡·安德羅波夫（他長期擔任克格勃負責人）身體沒有惡化，沒有短短兩年便離開人世，蘇聯的命運會改變嗎？你的結論是，安德羅波夫和戈爾巴喬夫不一樣，不會解除蘇共的領導地位，不會發起政治自由化。安德羅波夫在政治、軍事精英和社會大衆中（除了知識界）比戈爾巴喬夫更具權威。安德羅波夫具備足夠的現實主義精神，常年擔任克格勃主管的經歷使得他比蘇聯領導層的大多數人更了解本國真實情況。因此，安德羅波夫的經濟改革很可能獲得一些成績，蘇聯也就能存活更長時間。那麼現在，你還是持有這樣的觀點嗎？   　　艾倫·林奇：我這麼說吧，在西歐，特別是美國，大家希望俄羅斯一下子民主起來，一種政治民主，自由市場能主導經濟。但是俄羅斯之前並沒有任何相關的制度，沒有任何歷史先決條件，或者很少，沒有這樣傳統的柔和的政府，哪怕是在地方層面也沒有。   　　在戈爾巴喬夫改革期間，國家的政治基礎架構就被毀壞了，所以事實上已經沒有一個基礎架構可以去主導轉型。在1917年，民主政府在6個月內崩塌，但之後還有75年的路要走，所以在1991年，俄羅斯民主的機會相比1917年反而更少。但是很多西方人認為，你要做的就是引入一個新的正確的制度，引入市場，然後所有的一切就會自然而然地正確發展下去了。那結果是什麼？結果是國內一片傾頽，國際地位下跌。   　　有一個非常有名的葉利欽時代解禁的作家亞歷山大·索爾仁尼琴，他在很早的時候就曾寫道：俄羅斯在經歷共產主義後不適合立馬轉向民主，現在的俄羅斯太脆弱了，社會太脆弱，它需要一種專制的力量去慢慢重建起經濟，慢慢重建起後共產主義制度，民衆需要時間和經驗去學會對自己負責，它至少需要幾代人的努力，不只幾十年，更不是幾年。   　　普京不再推行共產主義去重建國家，他絕對捍衛了俄羅斯的利益，但並沒有撬動美國在全球的地位。盡管這個體制具有很大局限性，也有很多問題，比如腐敗。同時，1999年，普京上位時俄羅斯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國家瀕臨瓦解，1999年俄羅斯幾乎是個癱廢的國家，而普京確實解決了這個危機。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我認為他有可能把自己看作安德羅波夫的接班人，繼續他在1982年和1983年所做的工作。普京上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莫斯科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原克格勃）總部內樹立安德羅波夫的雕像。   　　我現在沒法肯定地說安德羅波夫在之後是否一定能最後成功，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安德羅波夫與軍事、情報部門、警方的聯系比戈爾巴喬夫更緊密，在處理國家問題上比戈爾巴喬夫更有經驗。我認為他對於國家未來的態度比戈爾巴喬夫更現實。   　　安德羅波夫和鄧小平之間完全有可能展開一個建設性的對話，討論如何在後斯大林時代和後毛澤東時代經歷過渡期，他的思路和鄧小平很類似，戈爾巴喬夫則不同。   　　所以我認為這之間有可比性，普京走的路子裡當然有安德羅波夫的影子，可這對一些西方人而言顯然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因為他們認為只有西方的政治經濟道路才是正確的，是道義上唯一正確的道路。所以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西方和俄羅斯在某些價值觀上如此劍拔弩張。   　　有意思的是，西方與俄羅斯在價值觀上的差異相比西方與中國在價值觀上的差異更引人注意，西方對俄羅斯的進展更關注，在國際上，受批評的一直是普京，而不是中國領導人。   　　再比如說性道德問題，普京總是因為他對同性戀的態度和相關法律而受到批評，但是事實上，同性戀在俄羅斯是合法的，不是犯罪，而在沙特阿拉伯，這算刑事犯罪，你會蹲監獄。但是歐洲不會去批評沙特阿拉伯，他們就批普京。   　　所以歐美在對待俄羅斯和中國上一直存在雙重標准，我認為這是因為從古至今，實際上西方是一直把俄羅斯視做西方的一部分的，當然是西方最落後的一部分，而且很多俄羅斯知識分子也是同意這一點的，他們同意俄羅斯是落後的，俄羅斯應該成為西方的一部分，成為歐洲的一部分，應該採用西方的價值觀。這是知識分子的觀點，他們始終是國家的一小部分。   　　而中國的情況從歷史上說很不一樣。中國的知識分子一直很民族化，滿懷愛國情懷，並且，大多數中國知識分子視中國為自己的文明，自己的價值觀，因此不能用西方的評判標准去衡量。有意思的是，很多西方漢學家也同意這一點，他們要麼是學生，要麼是傳教士，要麼是外交官、商人，他們住在中國，說中文，按中國人的方式著裝，喜歡中國，喜歡中國文化，他們同意你不能用西方的價值觀來評價中國。   　　但是大多數西方人，特別是研究俄羅斯的專家通常對俄羅斯有很大的敵意，原因要麼是政治鎮壓，要麼是來自波蘭，像布熱津斯基、理查德·派普斯等。所以比起西方學者圈對中國的態度，他們對俄羅斯有更強更深的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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