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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原:“文學”如何“教育”

http://www.CRNTT.com   2013-06-07 15:15:06  


 
顧隨課堂:引導學生進入詩的境界 講課時像禪宗說禪 

  小說家是這個樣子,我再講另外一種類型詞人,我講的是一個人,這個人大概十多年前開始引起人的關注,此前不了解或者是學術界根本不把這個人當回事,那就是顧隨。這個人是畢業於北大,但是感興趣的是古典詩詞,因此讀書的時候兩個感興趣的第一喜歡古典詩詞,第二曾經參加過五四運動。這兩者結合在一起,有了顧隨既不同於今文學家,因為他的古典詩詞的興趣,也不同於舊派文人,他有政治激情。而這兩者之間有一個奇妙的結合。這就是顧隨先生以及幾年前出版的《顧隨全集》。《顧隨全集》很奇怪,基本上是創作和真正的學術只有一卷。這個教授是什麼樣的教授?是一位教授的再三呼籲才引起我們的關注,那就是葉嘉瑩。如果沒有葉嘉瑩我們早就忘記了顧隨。今天我們說顧隨是大師,那是經過葉嘉瑩20年的不斷的呼籲,走南闖北不斷告訴大家說我的老師很偉大。20年後有了這樣的書。《女兒眼中的父親—大師顧隨》,要是在20年前你這樣說沒有人相信,而且大家覺得很好笑。但是20年過去了大家認為顧隨值得關注,我也是後知後覺。

  顧隨早年在各個中學和大學教書,1940年代進入了輔仁大學。諸位必須明白,在北平的大學裡面有一所大學的主辦率德國的教會,德國跟日本是同盟,所以在1940年代抗戰期間北平的大學裡面有一所大學可以不升日本國旗,不唱日本國歌,那就是輔仁大學。集中了很多人才,包括老師,也包括學生。老師中有一個當初不是特別了不起的,今天看來值得關注的顧隨。學生中有一個葉嘉瑩,之後葉嘉瑩再三說我的老師了不起的時候說,凡是上過老師課的人都明白,老師每次走上講台,找到一個他當時有所感發的話題,然後引申發揮,層層深入,講了好幾個小時甚至好幾周不止。諸位你要是教過書你就明白,這是不符合教學規則的。你有一個感慨就開始說,這個感慨跟教學規劃沒有關係,他不考慮今天講的是宋詞還是小說,還是政治經濟學。我感興趣的題目一而再,再而三論述,而且講得非常精彩,學生們能聽得非常入迷。好,這樣的教授講課。葉嘉瑩說他講課的時候飛揚變化,一遍成行。像禪宗的說禪一樣。這種翻新出奇、比喻思路讓你特別驚嘆。學生們跟著他不斷地進入他所設想的、渲染的那個氛圍和世界。不只是葉嘉瑩。我想說另外兩個,一個是做紅樓夢的周汝昌,去年剛去世,他寫的回憶文章。先是葉嘉瑩在不斷地呼籲,接下來有很多他當年輔學生出來寫回憶文章,說確實她說得沒錯,我老師講課就是了不起。

  這位周汝昌說我的老師顧隨一生兼為詩人、詞人、戲曲家、文學家、書法家、文學鑒賞家,職人學者,但是所有的東西說起來最了不起的是課堂上的說法,那是一個藝術大師,凡是聽過他親身講課的無比傾倒、驚嘆。而另外一個做散文詩的北師大的教授也去世了,郭預衡先生說,老師講課時,講古人的詩,也講自己的詩。有時站在講堂上,一語不發,也是無言的詩。因為在老師身上不僅是學問,更多是詩。別的老師是百科全書,而我的老師渾身都是詩。換句話來說,他在課堂上營造了一種氛圍,讓學生進入你的詩的境界裡面,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思路走,而這樣的學者為什麼會被遺忘?

  晚年的時候他的女兒問他,你這一輩子到底想當作家還是想當學者,因為這個人的氣質導致他在這中間猶豫。最後說,其實我更想當作家。換句話說這個教授是想當作家的,他的寫作之所以不被今天關注,是因為他寫的是古代詩詞和戲曲,而不是現在流行的長篇小說或者新詩。另外跟他的寫作有關係,他一輩子真正的著作就是《稼軒詞說》和《東坡詞說》各一件,合起來也不到20萬字。而這些東西是1942年,他的學生跟他聊天說你還是寫一點東西吧。把你的講課寫下來就行了就像你講課一樣,所以這兩個書都是一首詞一首詞的解說,有非常精彩的發揮,但是不是論文。

  什麼時候開始寫論文,這位先生50年代在新中國成立以後寫論文,一寫論文簡直是慘不忍睹。他的論文引一段馬克思,再引一段高爾基,然後現實主義就出來了。他不會寫論文他不適合今天的學術體制,不會寫論文。換句話說這個著名教授不會寫論文,但是會講課,而且講得很好。而且整個論述是按照這個思路講的。回想一個問題,判斷一個教授憑什麼來判斷?這一百年中國大學史說某某人是個好教授,是個大師的時候,說的是他的著作。請大家注意是教授,教授的正業是傳道授業解惑,當然你可以說有人口才好,講台上發揮得很自如。有人內秀,書齋裡面寫得更好,有人兩者都行。但是回過頭來看。這一百年的中國,我們可以發現一個問題,我們評判教授基本上靠他的著作,而不考慮課堂。這才有了在葉嘉瑩再三奔走呼籲之前顧隨長期被我們忽視了。其實不止是顧隨,北京大學中文系也有一個教授羅庸也是同樣,羅庸當年在西南聯大的時候,西南聯大中文系有兩個最會講課的,一個是聞一多,一個是羅庸俗。今天聞一多大家都知道了,因為他被暗殺了。還因為他的學術研究做得很好,加上他的新詩寫得好,而這位羅庸先生只有一本薄薄的書,主要的工作是課堂上的表現。而課堂上精彩的教授因為沒有落實為文字,長而久之被我們遺忘了。而這對今天的教學評價也是這個問題。到今天為止談大學教授評價的時候還是以著作,而不太考慮他的課堂。其實大學不是研究院,課堂不是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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