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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平凹:我最關心的是人和人性的關係 | |
http://www.CRNTT.com 2012-02-06 15:10:40 |
賈平凹:毛澤東說,“文革”這場運動,是遲早都要來的,因為它是中國社會文化發展的必然結果。我認為,好像是,也好像不是,它實際上利用的是人性的弱點,普通老百姓過日子,也經常發生矛盾,比如一個家庭里,父子關係不行,夫妻關係不行,在一個家里吵吵鬧鬧的。“文革”在當時是最主要的政治運動,從上往下的,你不參加運動,你不參加當時的組織,好像你就不是一個正常人一樣,你就臉上無光,不敢在人面前走動了,它當時是這樣的一種社會環境。 這場運動實際上是靠幾億中國人的力量發動形成的,利用了全部參與者的力量。大家都是按照當時的政治教條執行的,人人都在浮橋上,走的人多了,它肯定搖晃,搖晃得厲害,橋板肯定翻,道理就是這樣。 南方周末:《古爐》的故事是從一個小孩狗尿苔眼睛里的世界講起的,一個有點智障和靈異的孩子,充滿象徵和寓意,也是你當時的年紀? 賈平凹:狗尿苔是一個外號,他剛好13歲,正符合我當時的年紀,我熟悉那個年齡段看到的情況,選擇一個小孩的眼光來看當時“文革”里發生的事情,有他的靈活性。當時一個地方政權有兩派,領導人和支持者全部分成兩派,從狗尿苔的角度便於寫全部的情況。 狗尿苔出生不好,人長得很醜陋,性格很怪,自卑膽小,不敢說不敢動,政治上的是非曲直,革命和反革命,他都不理解。他生活這個地方是偏僻的小山區,沒人跟他說話,只好和動物、樹木、花草對話,想象力豐富,對所有人,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想通過討好人家,能讓他自己的生活過得好一些。 我在寫作過程中,收藏了一塊明代的佛像,我看那個佛像就想起狗尿苔來了,一個前世的人,可憐,委屈,醜陋,自卑,好像是個怪胎,卻符合那個時代。 南方周末:以往文學作品表現“文革”這段歷史,一般都充滿血腥和暴力,《古爐》也寫到兩派之間打鬥,卻非常冷靜,幾乎不動聲色,這個叙事基調和那個時代產生了一種巨大反差。 賈平凹:因為1966年到1968年這段時間是比較血腥的,打砸搶,然後開始對抗,互相打架。我對當時批鬥我父親的那些人也特別仇恨,也想過去報復,但是幾十年過去以後,回頭來看恨那個人也沒用,也不是他個人的問題,是整個中國社會的問題,就像一場大風一樣,風刮過來以後,小草和大樹都在搖,人和東西也在搖,也不是某一個人在特定的時候這種爆發。 現在回想那一段歷史,我覺得就應該很冷靜地來寫,在人性、人的問題上多深究一點,才能寫得很真切,挖掘得更深一些。上世紀80年代,出現了很多寫“文革”的作品,如果我還採用激憤、控訴性的寫法,再帶著幾分血腥控訴,只是來回過頭罵這件事情,罵完也就過去了。 當時中國社會基層的那種生活很無聊,節奏緩慢,看起來沒什麼變化的,都是日常瑣碎的事情,都是農民的是是非非,突然有一天矛盾就爆發了。寫小說也應該是這樣,慢慢寫,才能把心情、感覺寫進去,把小說的味道寫進去。基本就是這樣來控制的,64萬字,寫作過程中作家最難把握的就是節奏。 南方周末:你有很強的社會責任感,這個傳統好像被今天的文學主流拋棄了。 賈平凹:“文革”這麼大的事情,已經過去多年,再過十幾年,參與這個事情的人都快不在了,這個事件當年不許提,作為一個歷史事件留下來,總歸有人要提,就是當時的人不說,後面的人還得說。這段歷史我一直想寫,怎麼個寫法,一直不好動筆。我不是對一個運動或者一個事件做評判,我最關心的是人和人性的關係與變化。 當時我13歲,現在我快60歲了,當年發起、組織、參與的人年紀起碼都快七八十歲了,很多人已經去世了。 這段歷史以後可能也有人寫,但要寫的人,他們都沒有經歷過。當然,那些沒參加過二戰的人,也能寫出很偉大、優秀的二戰作品,但他只能從史料、資料的角度出發去想象,沒有實際的感性的經驗。 來源:南方周末 2012年01月11日 10:30 作者:賈平凹 張英 (賈平凹(wā),原名賈平娃,中國當代著名作家。1952年出生,陝西省丹鳳縣棣花鎮人,1975年畢業於西北大學中文系,1974年開始發表作品。著有小說集《賈平凹獲獎中篇小說集》、《賈平凹自選集》,長篇小說《商州》、《白夜》,自傳體長篇《我是農民》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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