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久泉 山東萊陽 自由職業
沒見到過海峽的海水蒼茫遼闊,
大概也不曾見到過,
真正的崇山峻嶺的崇高雄偉,
我的祖母如今就住在,
祖先的彎彎的臂膀裡。
我見過了,祖母的家,
山彎彎的逶迤著,不很高,
卻像拖著日頭的長長的悶熱的夏。
可敬的鬆樹和楓樹為祖母撑起了一片
碧綠的華蓋,祖母就安息在華蓋下面,
乘涼,也為我看著院子裡的向日葵。
父親對我說,
祖母嘴裡叼著一塊翡翠的
碧綠的煙嘴,誰也不給;
吸完最後一口煙,銜著
跟隨自己一生的煙嘴不舍離去,
那時候春天的腳步剛剛走近。
祖母盼望著我在那個春天回去。
那時候我正在遠行,
爬山涉水,肩負著使命,
我在祖母的淚花裡奔行,
直到有一天祖母的淚流幹,
春天的背影已經遠去。
祖母的家其實離我不遠,
能看到啓明星升起,也能看到落日餘輝。
祖母舒適的安靜的睡在祖先的臂膀裡。
我無言的沉默,好多年,
反複著,也多次
繞著祖母家輕輕地走,
靜靜地無聲息的站,仔細的檢查過
祖母睡下的位置,是否有不經事的孩子搗亂,
我想幫祖母翻一下身,因為
一個姿勢睡的時間久了會不舒服,
外面的風有時候很硬,我怕她著涼,
年屆九十的老人經不起風吹草動。
我的祖母沒有跟我打聲招呼,
銜著她心愛的翡翠煙嘴吸罷最後一口煙,
安靜的睡在祖先的臂膀裡,
無論風多麼和順,雨多麼溫柔,
無論我在她的家繞過多少匝站多久。
祖母沒見到過海峽的海水蒼茫遼闊,
大概也不曾見到過,
真正的崇山峻嶺的崇高雄偉,
所有的歷史都鑄成了一條條細細的河流
如今已經幹涸的河流,風雨鈍化成碧玉;
銜著碧玉的山川撑起鬆樹與楓樹的華蓋,
祖母舒適安靜的睡在祖先的臂膀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