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德森 北京清華大學 教授
近期關於北京的空氣品質，引起了很大的一場風波。特別是我們的官方資料，與朝陽區美國駐華大使館自行監測的資料相去甚遠，比如美國大使館認為“危險”（hazardous）”水準時，我國北京市環保局提供的指數只顯示“輕微污染”。這儼然是另一場“信不信由你”門。
這場爭執中，一場大霧（霾）導致北京機場航班大亂，筆者恰好在外地出差，差點沒能及時趕回學校上課。因而花了些功夫，研究了些這其中的爭執，此處分享若干（具體資訊或資訊來源，請見相應標注）。
（1）PM 2.5 標準是否更先進？：PM 2.5是世界衛生組織推薦的標準，是基於大量健康研究得出的標準。因為不到頭髮絲1／20粗細的PM2.5極易侵入人體，導致心臟與肺部嚴重疾病。或者說PM2.5標準應該比PM 10標準（即目前北京市的標準）更先進，已經被美國、日本、德國、澳大利亞、以及我們的非富裕鄰居印度等國採用。
（2）美國大使館空氣品質指數和健康警示指導的依據是什麼？：筆者查閱了美國環保署（EPA）網站，發現美國大使館監測點（PM2.5資料）是按EPA格式和標準公佈的，包括空氣品質指數、相應指數下空氣品質等級和一套完整的健康警示指導語、實測PM 2.5濃度和臭氧濃度。比如，當指數在151－200（“不健康”水準）時候，其相應的健康警示指導語是“避免或減少長時間體力活動或大強度體力活動”。有人說美國大使館連他們自己的EPA標準都沒有遵循，我不知依據何在。我國已有專家建議應該建立起類似的PM 2.5健康預警指導制度，比如空氣污染嚴重時，取消室外體育課等露天活動，不讓孩子在大霧（霾）天氣里晨跑。
筆者還進一步發現，哪怕在同一空氣品質指標下，EPA與我國環保部對空氣品質的分級也不同。比如，空氣品質指數為151－200時，EPA等級分類是“不健康（unhealthy）”，而我國是“輕度污染”。這也是北京環保局和美國大使館空氣品質說法差異根源之一。
（3）我們市環保局資料是否更科學更準確？：且拋開PM2.5／PM10之爭不說。市環保局稱：“（環保局建立的監測系統）通過了中國環境監測總站的質控樣品考核和國家計量認證的評審和檢查…”；說：“（環保局）拿出的資料是科學、準確的”；而“他們（美國大使館）他們公佈的方式更像是炒作”。但是，應該承認，我國在很多領域科技水準還是有差距的，通過我們自己的評審和檢查就一定科學準確？大家應該還記得，當年的牛奶三聚氰胺事件，檢測卻是符合當時國標的。現在強生在中國銷售的嬰兒洗髮水被爆含致癌物，但也是符合現在的國標的（幸運的是，國家食藥監局已經公告稱在組織開展相關的安全風險評估）。
我們的資料科學和準確性的另外根據之一是北京市的資料是全市的平均值，但是以北京之大，如何說平均值就一定準確？相反，美國大使館已經聲明“整個城市的空氣品質是無法通過單一空氣監測站的資料（即美國大使館的單點PM2.5資料）得到的”。筆者不知道多少人會認同這是炒作。
筆者還進一步發現，哪怕在同一空氣品質指標下，EPA與我國環保部對空氣品質的分級也不同。比如，空氣品質指數為151－200時，EPA等級分類是“不健康（unhealthy）”，而我國是“輕度污染”。這也是北京環保局和美國大使館空氣品質說法差異根源之一。恐怕也不能說我國的分類就一定更科學更準確。
（4）為何不能“隨意公佈”我們的PM 2.5資料？：北京市環保局說，“我們能監測PM2.5，但不能隨意公佈資料”；特別地，“（是否監測並公佈PM2.5資料）…唯一的根據是我們中國、我們北京自己大氣污染防治不斷深入發展的需要，而不是看哪個大使館在幹什麼。”這令筆者特別的疑惑。PM2.5是什麼機密不能“隨意公佈”？其監測公佈是否更要考慮“我們國家和我們北京人民不斷深入發展的健康需要呢”？據說，不監測公佈這些PM2.5資料一個根源其實是這些資料難看，可能影響政績。但是，北京市環保局低估了我們自己人民的智慧。這些年來，我們的國家取得了巨大的進步，GDP已經躋身世界前列。但是不可否認，我們依然是一個發展中國家，聯合國2011年人類發展指數中國排名只是第101位。我相信，大部分的人民會理解我國的國情，而且在等待空氣品質徹底改善之前，至少利用透明的公開空氣品質資訊，在政府相關健康警示指導下，儘量採取措施保護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我們可以正視自己環境問題的現實國情，但堅持落後的標準或者掩蓋或者甚至於強詞奪理卻不應該成為我國的國情，否則只會傷害人民的健康，消耗政府的公信力，阻礙國家的進步。
請我們北京自己的環保局多些對自己的信心，多些對人民智慧的信心，多些對人民健康的責任感。說實話，有時候不用有色眼鏡，看看哪個大使館在幹什麼，其實也不是那麼壞的事情。
資訊來源：
【標注1】 相關新聞見：“近7成受訪者感覺空氣監測資料與直觀感受不符”，《中國青年報》，2011年11月08日；“還公眾一個空氣真相”，美國《僑報》2011年11月4日。
【標注2】美國EPA 網站：http：／／www.airnow.gov／index.cfm？action＝aqibasics.aqi。EPA詳細標注了如何從實測的原始資料計算空氣品質指數，如何分級；在相應空氣品質指數分級下，標注了對公眾的健康警示指導。比如，當指數在151－200（“不健康”水準）時候，其相應的指導是“有心臟或者肺病的人、老人、兒童應該避免長時間體力活動或大強度體力活動。所有其它人應該儘量減少長時間體力活動或大強度體力活動”。遺憾的是，在我國環保部的相應網站上，只有簡單的空氣品質分級資訊。
【標注3】相關新聞見：“北京PM2.5監測資料暫不公佈環保局承認超國標”，《北京晨報》2011年11月04日 ；“北京市環保局：美使館不願拿設備跟我們比對”，《南方都市報》2011年11月04日；“還公眾一個空氣真相”，美國《僑報》2011年11月4日；“北京環保局稱空氣品質檢測資料準確可靠”，新民網，2011年11月06日。
【標注4】相關新聞見：2011年11月08日， 美國《僑報》11月4日載文《還公眾一個“空氣真相”》。若干相關資訊摘要如下。世界衛生組織對於發展中國家有3個過渡期，第一個過渡階段即最寬鬆階段，PM2.5指標是每日不超過75微克立方米，年平均不超過35微克立方米。據稱北京等城市10餘年來PM2.5已超過了100微克／立方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