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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流昌 |
中評社香港8月14日電（作者 楊流昌）清明時節返鄉祭掃，我特意繞道探訪了久違的白蓮禪寺。山寺靜謐，晨鐘悠揚，一記記渾厚的聲響，仿佛撞破了山間氤氳的薄霧。行至寺院前的青石路階，一位掃地老僧的身影映入眼簾。他身形清瘦，動作緩慢而篤定，竹帚劃過石板，發出“沙——沙——”的輕響，與周遭的寧靜融為一體。
就在這單調卻又無比安詳的節奏中，老僧忽然停住了動作，目光落向石階的角落，隨即向我示意。順著他枯瘦的手指望去，只見一簇鵝黃色的蕨芽，正怯生生地從石縫間探出頭來，舒展著嬌嫩的葉片。老僧語調平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昨日還蜷縮著，今晨便舒展了。”那抹新綠，纖弱卻充滿了無畏的生命力，在微涼的空氣裡微微顫動，映著初升的晨光，純淨得令人心顫。
這瞬間的生機，像一道清澈的溪流，驟然衝開了思緒的閘門。它何其相似於六祖慧能在《壇經》中鐫刻的“菩提自性，本來清淨”？原來，“悟”並非遙不可及、懸於雲端閃爍的明珠，它更像是清晨的曦光，悄然灑落於尋常巷陌、柴米油鹽之間。它是生命與生命不期而遇、真切照面時，心靈深處那扇窗扉的豁然洞開。它既蘊含著佛陀在鹿野苑初轉法輪時，那劃破無明長夜的智慧驚雷——“此是苦，此是集”的洞徹；也蘊藏著蘇東坡在赤壁浩蕩江風中，回望人生坎坷後，那聲“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的曠達頓悟；既是虛雲老和尚於禪堂中，被沸水燙手、失手打碎茶杯時那“桶底脫落”般的徹骨通透；更是我們俯身掃去庭院每一片落葉時，與內心深處那份久違的溫柔，悄然重逢的寧靜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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