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蘊：舌尖上的潮汐
受蘊作為感受的集合，編織了我們的情感世界。佛教將受分為苦、樂、舍三種基本類型，它們如同海浪般不斷拍打著心靈的岸邊。李清照晚年在《聲聲慢》裡寫“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從前讀著總覺得愁得慌。後來去青州李清照紀念館，見她在歸來堂與夫君趙明誠賭書的畫像：兩人笑著翻書，案上茶煙嫋嫋，她腕間的玉鐲碰得叮噹響。原來李清照的受蘊，早已不是簡單的悲歡。她寫“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時，是在惜花；寫“生當作人傑”時，是在燃志；寫“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時，是在嘗盡人間至味後的通透。
受蘊像潮水，漲潮時以為是永遠，退潮後才懂得不過是月亮的呼吸。日前在醫院陪護生病的岳母，看她從前愛吃糖醋排骨，如今聞見油腥就皺眉；從前嫌吵的蟬鳴，病中倒聽得入神。受蘊的本質是無常遷流，佛陀在《雜阿含經》中教導弟子，觀察感受的生起與滅去，如同觀察雲朵的形成與消散。病中岳母的表現令我明白，感受從不是固定的標籤，它是春天的第一口新茶，也是秋天的第一片落葉——甜過苦過，都是歲月遞來的茶盞，喝完便放下，不必攥著杯底不肯鬆手。當我們能夠不執著於快樂的延續，不抗拒痛苦的來臨，便能在情感的波濤中保持內心的平靜。范仲淹的《嶽陽樓記》，通過描繪洞庭湖陰晴景象與遷客騷人的情感變化，引出古仁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豁達胸襟，最終昇華至“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政治抱負，正是這種對受蘊透徹理解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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