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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者歸來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11-12-16 10:22:23  


 
  在你的書中,有一篇《巴黎懷舊》,讚美巴黎的文化底蘊,我很喜歡讀。1990年代中期,我在《書城》雜誌上也寫了一點巴黎觀感,朋友抓到癢處地揶揄說:在美國待得還久一點,卻喜歡蜻蜓點水地談巴黎。沒有辦法,連海明威這樣的本籍芝加哥人,連你這樣的美籍上海人,也都是喜歡巴黎的“懂生活”、“有文化”,何況困在“東方巴黎”的我們。巴黎,或許是知識人的終極流放,是一座真正有精神的城市。朋友不會單單帶你去有故事的餐館,還會領你去看畫廊、聽講座。當時就這樣在巴黎恭逢了哈貝馬斯、德里達、謝和耐、張廣達……如果紐約是二十世紀的“世界之都”,那麼巴黎在十九世紀就已經是“歐洲之都”了。據我的經驗,歐美的文化學術界,都對巴黎的文化充滿敬意。“美人之美”,是多麼好的事情,不似這裡幾個駐法記者,老是在通訊中詛咒歐洲文化。

  1998年底,我從波士頓來紐約,在你家中過聖誕節,談到美國文化的開放性,愉快暢談,此生難忘。美國早期居民質樸、虔誠、固執,和歐洲拉丁民族的奔放、奢華、隨性很不相同,“獨立戰爭”之後,美國沒有死死抱住自己的“清教主義”,或者不列顛的WASP精神,而是把歐洲文明整體吸收進來,成了“西方”的繼承者。先是法國、德國,後來是意大利、西班牙,天主教各民族的文化都融入了。現在輪到消化非洲、日本、中國、印度族裔的文化了,雖然步履艱難,但已堪稱“多元”。你用自己的經歷,談到“文化融合”之不易,但卻堅定地反對亨廷頓的“文明衝突論”,我很佩服。看到身邊有很多理工科出身的留學生,因為不適應美國生活,陷入“民族主義”情緒泥潭。那個時候,在紐約、在波士頓,我們都已經初聞亨廷頓的右翼“文明衝突論”,約瑟夫.奈的左翼“王道論”,還有查爾斯.泰勒、孔漢斯從歐洲趕來,用“社群主義”、“全球倫理”來駁斥亨廷頓的“保守主義”。和你一起談這些問題,很容易深入下去,你的閱歷和理性,給了很多談助。我們說:“保守主義”對美國喪失主體精神深表憂慮,但美國不是在“開放”中發展和更新著自己的主體精神嗎?對於當前的“文化多元主義”,我們當然可以有所不滿,但是真的讓美國回到三K黨時代,歐洲倒退到單一文明,中國也仍然自大或者自卑地封閉自己的帝國,拒斥“番鬼”,然後“衝突”,那這個地球就真的沒有前途了。

  世上凡稍大一點的問題,在自己的文化裡面就看不清楚,尤其是當該文化處於專斷和封閉的時期。精神的成長,需要心靈的流放,思想者需要有不同文化的經歷,這已經是被古今中外大量文化運動證明了的鐵律。猶太人的“diaspora”,在埃及、巴比倫,以及在歐洲各地的流放,才使希伯來文化確立起來。羅馬也是通過學習希臘,才把古代地中海文明推向高峰。更不用說中國人的文化,自古便是在不同地域文明的交互關係中發展的。“開放”這一點,在我們年輕的時候曾具有廣泛的共識,所以才“出國”,才“流放”。既然是“流放”,當然就會飽含悲傷,克服它才能成長。然而,這樣的態度,今天卻被很多人輕視。很多人在國外,甚至在國內,怎麼就自我封閉起來?他們會把和異民族人群的利益分歧,都直接遷怒到生活中來,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攻擊別人的文化。這裡有不止一個講“文化保守主義”的教授,說本胃只為中餐生,看見西餐就反胃。還有一些蠻在核心層的幹部說:“我們不和外國人打交道”,好像回到了清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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