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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者歸來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11-12-16 10:22:23  


 
  我們應該不是屬於那種“盲目崇拜”吧?三十年過後,我們這一代人對“西方”都有了比較清醒的認識。這些年來,你對美國社會弊病的分析,我都很佩服地傾聽。不單是你,我們的那些朋友,歐美大學裡的文科教授們,都告誡中國學者不要無限讚美美國制度,現在的美國,有很大的問題。每次聽到這樣的忠告,我都惕然警覺,肅然起敬。我的態度是這樣:首先,美國社會的問題,最好讓美國知識分子自己去批評,他們更負責任,更有辦法;其次,西方知識分子對自己社會的負責精神,而不是他們對“中國經驗”的熱情想象,才是中國同行最應該認真對待的。理由很簡單,生活在世界兩端的學者們,都要對自己生活的那個社會負責任,讚美對方要適度,都不要對“他者”做過度的“想象”。說實在,我認為某些西方左翼人士對“中國模式”的熱情,多少是不負責任的;而不少大陸學者在內地院校裡用薩義德的理論罵西方,看似附和了歐美左翼觀點,事實上反而變成了東西方文化相互攻訐的“民族主義”形態的右派話語。

  例外的是,我完全能夠接受你在《美國民主的除魅》一文中對美國民主的批評。很明顯那不是國內“左派”的學舌腔調,而是一種有切膚之痛的理性經驗,我覺得這一篇是你所有文章中說理最透徹的一篇。你對“美國民主”的分析,是在美國社會內部進行的。即使是一個外國人,在當地生活了二十年,對那裡的文化有興趣、有好奇,當然有資格進行“內部分析”。我喜歡的利瑪竇(Mateo Ricci, 1552-1610),在明朝住了三十多年,融入了中國,他對儒教的評論,就是帶著比較,進入了“內部分析”。其實,你不但有二十年美國生活的感性經驗,而且還運用了諸如普林斯頓大學沃林教授的理性分析。你們對“美國民主”的除魅,是在維護民主的原意,而不是放棄民主的本身,這是一目了然的。在美國,民主有被共和黨用商業的“公司法則”和宗教的“福音主義”操控成“反向極權主義”,進而有滑向列寧主義的危險,被你們尖銳地指出來。左翼,畢竟是可愛的知識分子,最終都是普世價值的守護者,而不是單單的美國民主政治的攻擊者。

  二十年來,大洋兩岸,天各一方,不同的風雨來襲,我們在中國和美國面對的問題也越來越不同。令人詫異的是,這麼多年,我們之間曾經一致的基本理念,並沒有發生很大的變化,讀你的《知識人的黃昏》,更感到這一點。坦白地說,曾有一個擔心,擔心你在美國工作改行,陷在公司政治中,思考問題會受到局限,變成一位不斷抱怨的普通白領。現在知道,這擔心完全是多餘的,閱讀和思考超拔了你的精神。在美國,你的靈魂是自由的。不單是未竟的學術理想支撐了你的閱讀,更是對人類命運的熱烈關注引導著你的思考。你的《重新閱讀雷蒙.阿隆》,我也是很喜歡,幾次閱讀阿隆後的感覺,都和你非常接近。1980年代,薩特是我們年輕時最為中意的法國思想家,他的存在主義哲學和文學,感染了整整一代人。那時候,雖然知道,但卻沒有很好地平衡薩特曾經對蘇聯等極權體制有過不當的讚美,部分原因是對他的思想對手雷蒙.阿隆不甚了解。和你一樣,我是後來才讀到阿隆的《社會學主要思潮》,還有嚴搏非兄前幾年在“新星出版社”推出的《雷蒙.阿隆回憶錄》。讀過以後,深感像阿隆這樣看似稍右,當初就抵制薩特借用蘇式體制來批判“美國民主”的思想家,才是走在歷史的中道上。我完全同意你的說法:“阿隆的思想,屬於那種逆水行舟的獨行者的識見。”在當今中國“左”、“右”言論都過甚其辭,許多學者仍然“寧左勿右”的潮流中,敢於糾偏的“中道”,才是難能可貴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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