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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靖 |
就宏觀的角度來說,兩岸服貿協議對台灣經濟發展,甚至與全球接軌,確實是一件好事也是機會,如果沒有服貿、貨貿,或未來的陸客中轉,我相信,大陸甚至更多國家的人流、物流、金流是不會進來的。
企業主基本上不反服貿
因此,關於服貿,基本上任何一個產業如果能夠用心研宄,力圖產業轉型,應不致有反對的理由,尤其觀光產業企業主;反觀,農民當然會擔心,可是如果轉個念,農產品不是更有機會往外銷售嗎?據了解,政府也撥了九百億,以基金方式來補貼因服貿受到衝擊的產業,不過政府對這九百億的補貼辦法卻沒有說清楚?沒有讓產業知道?我認為政府做得不夠,許多業者都不清楚。所以會對馬英九失去信心,不管馬政府說甚麼,都被認為可能只是安撫甚至於是在欺騙,民眾對馬政府已無信任感可言。當然,因服貿而直接受惠的大企業,我們應該考慮停止其稅賦優惠,而將此一所得,轉列基金,補助被衝擊的業者,將會是雙贏的局面。
民眾對馬的信任感非常差的情況下,我記得小時候長輩跟我講過一句話,他說“做人比做事重要”。用這句話,印證馬英九跟王金平的鬥爭,我覺得馬英九做人失敗,做事更失敗。如果沒有馬英九跟王金平鬥爭在先,我相信今天反服貿學運不會這麼嚴重,也不可能這麼久,想想此次太陽花運動的訴求主題,很明確嗎?不是一變再變嗎?到後來似乎統獨也搬上檯面了,相對的政府回應跟處理也非常差。
學生這一次能夠這麼順利攻進立法院、行政院,不管是否有裡應外合,真值得我們好好思考,為什麼國家安全體系是這麼鬆散?為什麼這麼容易被攻占?我們過去這麼久的保密防諜是怎麼訓練、怎麼做的?馬政府殊值省思。
同時,我們要思考,台灣的學校教育出了甚麼問題?這群學生是怎麼樣的思維?它是正義的化身,還是一場政治型的學運?或者台灣要透過學運才能夠解決很多的問題?這也該讓我們去思考的。畢竟馬英九執政這六年來,尤其第二任開始,台灣社會的確累積了巨大而深沉的民怨,人民對未來充滿焦慮,學運只是一次社會潛藏力量的釋放而已,確實大家對馬的作為,產生極度不信任感,尤其我相信有不少國家,包括大陸對他的不信任感,已經可以說達到極限,沒有辦法再接受。馬現在想用更有作為的方式,來定位自己,但朋友同志愈來愈少,樹敵愈來愈多,許多人已經選擇不信任他,機會已經失掉了。“無能”、“笨蛋”將與他永生不離。
所以我還是要重申,服貿沒有黑箱的問題,我們觀光產業絕對支持,沒有反對的理由。但是對於立法院審查的程序過程,用30秒強行通過,不管過程或執政黨的黨令如何的嚴謹,透過媒體傳送到國人眼前,帶給社會大眾的感覺,好像就是國民黨搞小動作,至於此前的原則,民眾是看不到的。所以按微觀的論述民進黨是大贏家,但是終點恐怕是輸家。我們可以感覺,這個學運,起先民眾是蠻支持的,但支持到330過後,學生仍不見好就收,民眾似乎已經有一點噁心,產業界也有點受不了,尤其我們觀光產業,已經感受到四月份陸客退房明顯增加。據瞭解,現在申請來台灣的陸客也大幅下降,省市級參訪團全部取消了,這就是對台灣經濟的影響已經出現,希望這是短暫的現象。
林深靖:台灣社運新特點
各位先進大家好,對於今天的主題,就我個人觀察,首先要說的是,這一次的學運的確跟過去有很大的不同;它有一定的延續性,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這幾天,只要人在台北,我會到場子那邊繞一繞。尤其我有不少朋友都在立法院周邊,包括也有左翼的圈子在那邊辦一些小論壇,他們試圖把這裡作為宣揚理念的場合,帶來一些不同的聲音。
我觀察到,參與此次學潮的學生,許多人參與運動並不是從3月18日(攻占立法院)才開始。最早應該可以推到反樂生療養院拆除的案子,之後有反美河市建案的溪州部落抗爭,有華光社區的案子,有士林反都更的案子,有大埔的案子,我還不說比較政治性的反旺中、反媒體壟斷的案子。就比較純粹社運的角度來看,從樂生案開始,學生的組織方式就跟過去有很大的不同。早期的學運的確跟某個政治人物或派系有關係,譬如台大的“自由之愛”,那時候其實跟新潮流已經有很密切的關係了,包括那時候我們辦的《南方》雜誌,背後也都有幾個政治人物在支持;但從樂生案開始,很大的特性是,真的看不出來有甚麼特殊的政治人物在後頭,有甚麼政治系統在後頭。這些學生的流動率很高,當然也因為整個網路世界社交軟體,包括像facebook、twitter等,跟網路的發展有關。這是全球性的問題,是共同的現象。
另外,這些學生不見得有甚麼特殊的政治屬性,但是對於自己所參與的運動和訴求,真的非常執著。從樂生案開始,我們就看到學生跟警察非常強烈的對抗場面。在行政院前面所看到的學生對抗警察的方式,其實在樂生案時就已經出現,學生會把手全部串在一起,不讓警察扛走,甚至還用鐵鏈把自己鎖在一起;甚至還會集體跑到行政院院長的官邸(那時是蘇貞昌)三跪九拜的血淚抗爭,這麼投入,就是一種獻身的精神。
到了士林王家的案子,那麼多學生,每天駐守在那邊,反大埔的拆遷,也有不少學生投入。而且反大埔案的時候,還出現了一個口號,就是“今日拆大埔,明日拆政府”,當然這是一種比較誇張性的、誇大的語言訴求,但沒想今天就真的“拆政府”了!這也反映這一代的學生跟學運真的跟過去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很多人把這次的學運跟野百合學運作比對,我覺得會有相當大的落差。野百合時代的學生,主事者在校園裡面都已經非常活躍了,他們跟當時的黨外系統有密切關係,晚上常常是一起喝酒,當時我們都是參與者,很清楚那個時代的脉絡。
從樂生案以來,學運脉絡的確很不同。即使後來這些學生被政治人物看見了、吸收了,剛才幾位都提到,有好幾位學生領袖都是蔡英文小英基金會裡面曾經參與過他們活動的人,在上一次總統大選的時候在很多地方幫忙過,他們是在參與社運之後才被注意到,被吸收。由於民進黨自己的窄化,蔡英文陣營意識到必須與公民團體合作,這些學生才被視為公民團體裡面比較活躍的代表而招納進去。所以我覺得,這確實是新世代的一個社運模式。
這次他們直接沖撞立法院行政、院,領導者以“黑色島國青年陣線”這個組織符號出現,這有點像無政府主義的面孔。從我們那個年代開始,台大的學運一直有一個無政府主義傳統,學生的讀書會普遍閱讀巴枯寧、克魯泡特金等人的作品。他們以“黑島青年”為名,我想是對於無政府主義的想像,而無政府主義就是主張採取“直接行動”,這個直接行動包括霸占公署,包括暗殺、放炸彈,都有可能。所以,就無政府主義的脈絡來看,此次霸占公署還算比較溫和,未來會不會在這個脈絡下升高到變成某種形式的政治恐怖活動,其實我不敢說。
不過,他們一下子就把訴求提高到罷工罷課,這是太自大了。電視24小時完全連線的轉播,讓他們一下子過度膨脹,自認為可以召喚國人,一致相挺,這當然不可能實現。若是學生跟工人結合起來,那就是一種準革命的狀態了。1968年在歐洲、在法國出現大規模的騷動,當學生進到工廠,當工人從工廠出來參與學生運動的時候,就是鬧革命了!。這一次,學生之前未有任何蹲廠的工作,與工會未曾做連結,卻一下子就提出罷工的訴求,這完全是學生的自我膨脹。
學運得到國際反華勢力聲援
另外一個我們觀察到的現象是,這次學運做了很多所謂國際連線的工作,包括在紐約時報買大幅的廣告。在國外的政治系統裡面,有比較具體回應的,一個是美國茶黨的發言人說,他注意這個運動,並會安排他們的創黨人跟學生來做連線;另外是日本前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正式發言支持這次學運。這些國外人士不見得很瞭解台灣的脈絡,但他們一出來馬上就抓到要害,就是立法院裡面展現出來的反華反共的意涵。這當然非常符合美國茶黨跟日本右翼系統的政治理念。
我在立法院場子聽了他們的演講,覺得他們並不是沒有國際觀;演講者也有民進黨時代當過駐外代表的,他們非常激昂的在介紹最近法國地方選舉的情況,極右的民族陣線這一次大有斬獲,他們帶著非常亢奮的語氣在敘說整個法國極右政黨在選舉中的獲勝,認為對他們是一種鼓舞和召喚。所以,其實這是一個非常混雜的脈絡。學生方面,尤其是領導者,也許有一個無政府主義的信念在裡頭,問題是當他們進入到立法院這個範疇的時候,所形成的氣氛卻又充斥著極右翼的、排外的語言;整個運動越到後頭,混亂的狀態就越浮現出來,最後整個場子的訴求主體是被一些獨派團體和極右翼的語言所掌握和把持。
其實“黑色”在政治意涵裡,基本上只有兩種:一個是無政府,無政府主義用黑色;另外一個就是法西斯。所以它剛開始是用無政府方式的直接行動,卻在台灣的氛圍之下,轉移到極右的黑色系統,被法西斯的力量所滲透或掌握,我認為這一點連學生自己都還沒有想得很清楚。你去到場子裡,可以看到污蔑中國人、踐踏中國人的語言非常氾濫,比如甚麼支那賤種、滾出台灣之類的語詞。在歐洲,很難想像任何一個社運,會容許這類仇外的、族群主義的標語在場子裡面出現,但在台灣就這樣出現了。
我覺得這是台灣社會內部某種東西的發燒,很多的社會矛盾,包括階級的差異、貧富差距的問題,被用一種族群的訴求來取代。在經濟衰退、年輕人感覺到沒有希望、失業率居高不下的情況下,給極右翼勢力很大的滲透空間。今天我比較擔心的是在立法院裡面出現的這樣的狀况。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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