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對運動者來身來說，尤其是黑島青年這些人，他們也許受到過去老一輩學運傳統的、無政府主義的影響，有無政府主義的想像。其實在日據時代，也有一個非常活躍的無政府組織，叫做“台灣黑色青年聯盟”。台灣黑色青年聯盟在發展過程裡面，就是透過到台灣各地去演戲、演講，散播抗日的意識，激發反殖民地政府的情緒，為民眾帶來更多的知識和理解……
這次的學潮，形式上有太多與民進黨裡應外合的影子，以反體制的行動，勾串惡質的體制共謀者，既違反了無政府主義的信念，也悖離了學生的理想性格。我們不否認這些學生有某些理想，以及對於當前的不滿，對於未來的想像，這些東西其實可以透過他們的知識傳播，透過他們青春的能量，更深入台灣社會，就像日據時代的“台灣黑色青年聯盟”一樣，跟老百姓做比較深刻的討論跟交流，擴大學生對未來的理想跟想像，而不輕易淪入獨派或極右翼仇外體制思維所包抄的困境裡面。
楊泰順：運動的傷害已經造成
大家都講得差不多了，我再補充一點。我基本上認為，不可彌補的傷害已經造成，這個傷害不止是兩岸，甚至對台灣在國際互動上也產生一些影響。除了剛剛提到的要加入RCEP、TPP談判的問題，人家會用懷疑的眼光看台灣，認為這個政府是沒有執行力的，因此會使得台灣的談判對手，面對台灣時會更加謹慎。
除此之外，就是中國大陸的態度。不久前鳳凰衛視做了一個網路民調，針對大陸人的網路民調，對象是上網的年輕人，結果將近96%的人認為服貿應該退回，不要了，大陸干嘛要跟台灣做服貿？這已經在相當程度上激起大陸人對台灣的反感。我認識的一些常常在做交流的學者也告訴我說，現在大陸學者常常講一句話：干嘛要對台灣讓利？讓了半天利，拿回台灣還有這麼大的反彈，干嘛繼續讓利呢？
大陸對台灣採取比較謹慎保守的做法，會影響到台灣跟海外其他國家之間的關係。其中，我最擔心的是海外投資的意願會受到影響。如果你留意，你會發現，近期日本人突然多了很多，連我自己接觸過的日本人都跟我說，在中日關係不好的情况下，尤其是安倍政府已經被講成是極右派政府了，許多日本人放棄了直接進入中國大陸的想法，他們希望通過台灣進入中國大陸。所以現在台北的日本料理店生意很好。如果服貿談判談成這樣，大陸又對台灣採取比較謹慎保留的態度，那麼日本人干嘛要進來台灣？所以，服貿不通過，不止影響台灣與大陸之間的互動，也不止是影響大陸觀光客來多少、貿易數字升多少或降多少的問題，而且還會影響到台灣跟其他國家如美國、日本之間的關係，改變外資企圖通過台灣進入大陸的想法。這對台灣是一個很大的損失。
魏德聖在學運期間把他的電影拿到場子裡面去放，而且寫了一段東西來鼓勵學生運動，我覺得不是一個聰明的做法。魏德聖拍KANO這部電影，影劇圈裡面大家都冷眼旁觀在看他的笑話。這部電影拍了七億新台幣，在大陸能不能賣都是個問題，因為日本人的色彩太重，裡面大概有80%以上都講日本話。不要說台灣，現在好萊烏一部片子要不要拍，大陸能不能賣已是決策的重要考量，連美國這樣的影劇大國，每年電影出口的產值達二、三百億美元，都要看大陸市場，台灣哪能忽略？去年美國有好幾部電影在大陸的賣座成績，已經超過美國國內市場，這還是大陸實施配額限制下的成績。以台灣這樣一個彈丸之地，魏德聖花七億去拍這部電影，不去賣大陸市場，怎麼可能回收？儘管該片在台灣的風評不錯，但即使未來賺個二、三億，還虧四億。
所以現在拍電影的沒有不看大陸市場的，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現在跟大陸弄成這個樣子，將來台灣跟大陸怎麼互動？如果台灣跟大陸互動得不好，外國人為什麼要來台灣？前不久還有個年輕日本導演來找我，想利用台灣在台灣合拍一個中國題材的電影，目的便是為了進入大陸市場。現在全世界都這樣想，這是一個現實問題，無法不理會大陸龐大的磁吸的力量。
張亞中：結語
兩岸要繼續加強深化交流並尋求政治安排
今天非常榮幸請大家來討論這個主題。現在我做個簡單的結論。
我認為此次以太陽花為名的政治運動，至少已經造成了四個傷害：第一、傷害了台灣的經濟；第二、再次傷害了馬英九的社會威望與政府執法的權威性；第三、傷害了政府未來對外協商的公信力；第四、傷害了大陸未來對台的態度。簡單來說，這場運動讓台灣付出慘痛的社會成本，幾乎沒有贏家。
我覺得，此次運動的成形，歸因於四個焦慮：第一、年輕人對未來缺乏希望的焦慮；第二、民眾長期對政府施政能力不滿的焦慮；第三、民眾長期對立法院代議政治效率不張的焦慮；第四、對經濟過於依賴大陸所產生不安的焦慮。這些焦慮已經長期存在，隨時都可能爆發，只是這一次在多重因素聚合下爆發出來。
觀察此次社會運動對未來的影響，可以有幾個方面：第一、由於近年來的社會運動，均已非政黨所能主導，反過來會引導政黨的行為，未來台灣的兩黨政治是否一定牢不可破？值得觀察；第二、民進黨在這場運動中並沒有得到好處，如果處理不當，類似美國茶黨的“台獨”、“反中”、“仇中”政治力量極有可能牽引民進黨未來的發展，這對於民進黨及台灣的未來絕對是個壞事；第三、此次運動造成人民對政府無能印象的再深化，有利於綠軍，但是也可能激發藍軍的危機意識，反而有助藍軍凝聚基本盤，這要看後續如何發展與藍綠的政治操作，才能確定對年底七合一及2016年大選的影響。
太陽花運動顯示，一股兩岸關係發展的逆流正在蔓延。不少有心人利用此次社會運動來強化台灣民眾對大陸的不信任、恐懼與敵視，藉以妨礙兩岸的交流、協商或阻絕兩岸領導人會面的機會。我們期待兩岸關係的發展不要被這股逆流所阻檔，不要掉進有心人的陷阱。兩岸政府目前推動的工作，均應繼續並再強化，應以平常心與體諒心來看待兩岸交流的速度與廣度不應該受到此一運動的影響，反而應繼續鼓勵兩岸交流互動。包括張志軍的訪台，貨貿協議的磋商、兩岸互設辦事處的推動，甚而大陸可以表達對台灣加入RCEP的肯定、繼續在國際活動空間上持理解與包容的態度，持續用“兩岸一家親”的思維來處理兩岸事務。在兩岸互動時也要避免所有利益為特定團體或人士所獨享，而能以為台灣廣大人民帶來利益為首要考量。
但是同時，兩岸也應該了解，是認真思考和平發展期兩岸政治定位的時候了，不能再拖。只有確定一個合情合理的兩岸政治關係，才能消弭台灣的深層恐懼，也才有機會讓台灣的認同開始遠離異己關係的發展趨勢，如此兩岸關係才能在健康的基礎上大步前進。
大陸在處理兩岸政治定位時，也必須認識到台灣任何政黨都不可能放棄憲政主體性，“台灣主體性，不等於台灣獨立”、“恐中或反中，不等於主張台獨”、“尊重中華民國憲法，不等於製造分離”、“經貿交流，不等於兩岸一家親的保證”。尊重兩岸現有的法理現實，以兩岸憲法為基礎來構建未來的“一中架構”，才能徹底化解兩岸的認同歧異。
評論員簡介
張亞中：台灣政治大學外交學系碩士、政治學博士，德國漢堡大學哲學暨社會學院哲學博士；曾任職核能工程師，曾在台灣外交部、陸委會任職，曾派駐維也納、漢堡、拉脫維亞，在陸委會時參與大陸政策研究與制定；現為台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兩岸暨區域統合研究中心主任，兩岸統合學會理事長。
李慶元：台灣師範大學教育碩士；曾任第三屆國大代表、世新大學兼任講師、記者、廣播、電視節目主持人等；現為台北市議員。
林忠山：台灣大學政治學研究所法學博士；曾任國大代表、行政院研考會專門委員；現為中國文化大學政治系所副教授，台灣客家演藝文化協會總幹事。
林深靖：法國里昂第三大學現代文學碩士；巴黎第八大學歐洲研究所博士班。曾任台灣農民聯盟常務理事兼發言人，開南大學推廣教育部台北辦事處主任、民主文化基金會執行長，《台灣立報》主筆。
林富男：美國西雅圖城市大學企管碩士，國立中正大學講座教授；曾任總統府顧問，行政院顧問，國民黨中央黨部青工會副主任，全台青工總會委員長，中央黨部評議委員、顧問，行政院南方智庫副總召集人，行政院南台灣文化觀光產業策略聯盟召集人，總統府2006國家發展永續委員會經濟組副召集人，行政院公營事業改造委員會副召集人，高雄市政府顧問，高雄市政府經濟發展委員會副主任委員，研考會委員，財團法人高雄市國樂團文化基金會董事長等；現任南台灣觀光產業聯盟總召集人，台灣藝術研究院院長，高雄漢王洲際飯店、墾丁天鵝湖湖畔別墅飯店、田甲興業資產公司總裁等。
楊泰順：台灣政治大學政治學系學士、美國印地安那大學政治學碩士、博士；曾任台灣省議員、1997年曾以新黨身份參選台北縣長；現為中國文化大學政治學系系主任、教授。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4年5月號，總第197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