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構:以協調方式發展兩岸和平
面對亞太新大國關係格局,兩岸該怎麼辦?兩岸既然要和平,從邏輯上講,最終的和平統一必將是雙方的共同選擇,而不可能是一方強迫另一方做出的選擇。現實地看,只要台灣不走分離主義道路,也不充當遏制中國大陸的力量,兩岸和平就沒有障礙,不同政治制度並不是兩岸和平的障礙。
兩岸協調是和平發展的有效機制
島內對外部環境的認知落差太大,對決策帶來了干擾。國民黨比民進黨對外部認知更客觀,但還不是十分接近實際,主觀上對美國和日本抱有幻想,企望借助美日的干預,抗拒大陸方面的統一壓力。民進黨對外部的認知距離實際太遠,儼然停留在20年前,非但不瞭解大陸的發展,也不懂美國等西方大國的真實處境。大陸方面勉強容忍了馬英九當局在對外關係上的抉擇,在東海問題特別是釣魚島問題上沒有直接回應《東海和平倡議》,甚至對後來台日簽訂漁業協定也未做惡評,顯現出以兩岸關係大局為重而加以克制的心態。客觀地說,對因釣魚島爭端兩岸拉近距離這一態勢,美國確實是擔心的,台灣“國安局長”蔡得勝即在“立法院”答詢時明確指出,“美方擔心台灣在此議題上與中共聯手,但我方多次重申,不會在釣魚台主權爭議上與中共聯手,獲得美方諒解與肯定。”(22)可見,儘管保釣的形勢和條件比以往任何時候對台灣都更有利,馬英九當局還是謹小慎微,很顧忌美國的,因為“在中美台日四角關係中,台美日三角關係一直都比中美日三角關係更牢固和持久,也是馬英九外交政策的重點和優先考慮。”(23)這可以由馬派其心腹金溥聰出任駐美代表一事加以證明。
面對力量對比的改變,特別是中美大國協調格局基本形成,兩岸雙方都要拋棄虛幻的想法,採取更加務實的行為模式,嘗試進行協調。這樣,雙方都會有更大的轉圜空間,調整姿態的餘地會更大,同時又可兼顧各自內部治理。這裡引用被視為台灣通的卜睿哲的判斷,來說明力量對比的份量。他明確指出:中國和其他國家力量不對稱轉為對它有利時,中國的政策或許會轉向比較不同的攻勢作風。他還判斷說,可以合理假設,北京若是認為兩岸無休止談判備覺挫折,或許會想藉由壓力從台北取得透過說服得不到的東西。(24)這實際上是以預測的方式告訴美國和台灣,面對當今的中國大陸,美台雙方都得準備防守甚至退讓了。
在兩岸協調問題上,著名台灣學者石之瑜以“新型兩岸關係”為討論主題,深刻指出,“一旦北京能在大國、區域與兩岸這三個層次,都建立互惠穩定的雙邊關係,就能夠化解美國單邊主義的專擅與台灣反中勢力的偽普世價值,讓兩岸關係既免於威脅的想像,又超越霸權的操弄,真正實踐有自己人感覺的特殊關係。”(25)另一位台灣學者也以“新型兩岸關係”為題發表文章,提出“讓‘九二共識’及ECFA的解釋覆蓋功能極大化;建立以‘九二共識’為基礎的兩岸面對區域爭端的機制”等五項建議,含有很濃的兩岸協調味道。(26)
一中框架是兩岸關係最大公約數
在這一思路引導之下,兩岸應該可以增加戰略和軍事互信,並著手解決政治對話問題。2013年6月在北京舉行的“築信研討會”就是一個良好的開端。不過,必須認識到,戰略和軍事互信終究取決於政治互信。兩岸之間的政治互信受困於對對方政治地位的階段性認識。這就是國共兩黨不斷嘗試找出新表述的原因。筆者以為,從習吳透露出的取向來看,不管是一中框架,還是一中架構,都是指一個中國。兩岸雙方在一個中國的前提下思考、探討、商議兩岸關係、民族認同、民族前途,是更加客觀的路徑、更大的框架和更具彈性的空間。首屆兩岸和平論壇開啟了兩岸政治對話的閘門,雙方如能真誠地在這一路徑上探索下去,兩岸關係和平發展一定能別開生面。筆者建議,從兩岸關係最大公約數看問題,雙方應該放棄唯我獨尊的心態和立場,都向同一個中國靠攏,這就是“本體中國”。
“本體中國”理念是筆者近年提出的構想,它可能是擴展並豐富一中內涵的載體。“本體中國”理念可表述為:中華一國,兩岸分治,和平融合,協力復興。自古以來的中國是本體中國,兩岸同屬中國本體,只是現階段為兩個政治實體,但依舊是中國本體的不同分體。本體中國的兩個分體可以是吳伯雄當面向胡錦濤提出的“一國兩區”(大陸地區與台灣地區)的概念——根據雙方現行的體制及法律相關規定,彼此都堅持“一個中國”,但對“一個中國”的內容,雙方表述有差異,都願意求同存異。從“一國兩區”到“一中架構”,雙方的共同認識有了進步,認識的對象沒有變,但認識的深度有了變化,前者是對客觀事實的認定,後者則是對主觀意願的表述,應該說後者與政治決策更接近。
“一中建構”還可發掘更豐富內涵
兩岸同屬一中,一中是民族國家(The Chinese Nation-state)。筆者用“一中建構”來統括“一中框架”和“一中架構”以及二者潛在的重疊。一中的中可以是中國,也可以是中華民族。中國是中華民族國家,而帶“國”字即共和國(民國即共和國)的名稱──PRC和ROC──雖然都有“中華”,卻都不能單獨稱為中華民族,故也不能稱為中華民族國家。State而不是Nation,那就是政權或政治實體。中國這個空間被分隔成了一大一小兩個空間,雖分別治理,卻同在故有空間,頗似住在一個院子裡,隔著一道籬笆的兩座房屋。兄弟分家不分離,同屬一個家庭,是一家人。台灣有人提議兩岸為“兄弟之邦”,而筆者認為兩岸是一個民族國家內的兩岸兄弟之邦。
中國的根本是中華。中華是中國國名的本體,因為它是中華民族的本名。這種辨識法在世界民族之林中可以找到無數例證:美國、英國、法國、日本、泰國等等。值得注意的是,在英文乃至其他外文中,這些國家的名稱都強調那個“根本”。美國強調的是America, United States是聯邦的代稱,相當於共和國一詞;英國離不開Britain, United Kingdom則是1921年才改用的;法國現在是第五共和國治下,經歷了五個共和國卻改變不了法蘭西;日本的正式名稱是日本,日本國則是中文譯名添加了“國”字,不管是帝國時代還是戰後60多年來,日本一直叫作日本,國際場合聽到和看到的日本名稱都是Japan;泰國叫泰王國,即使沒有國王了,改為共和國,還是泰國。可見,一個國家的本體是至高無上的、不可改變的、不可替代的。如此,我們便不難理解為什麼在聯合國及其所屬機構如安理會,成員國席位牌上的國名多用本名而少用全稱。也真正理解了1971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的代表重返聯合國時,聯合國秘書處徵求意見,是用全稱還是用本名,中國政府答覆說用本名,從那以後一直都在用China。
就統一後的中國的名稱來說,早在十多年前,筆者就曾在內部刊物《亞太論壇》上發文提出,兩岸最終實現統一的話,國名可以改為“統一中華共和國”,因為“中華共和國”的英文與“中華民國”一致,而只用“中國”怕台灣方面不接受。“統一中華共和國”的英文可以是Reunited Republic of China。現在看來,如果不追求一個帶共和國字眼的國名,更好的辦法是用“大中國”,英文為Great China。英國就一向用大不列顛,雖然英倫三島較之中國小多了。用“大中國”取代“中國”,可以表示不是原來的中國,是增大了的中國,是因為台灣與大陸的統一而變強大了的中國。但是,這只是名稱,名稱好處理,名稱後面的實質就不好處理了,我們今天遭遇的障礙即在於實質。
兩岸的問題實質上是地位問題,是地位之爭的問題。雖說名不正則言不順,但名可以正言可以順,實卻不易變。兩岸如不能真正解決實的問題即地位之爭的問題,還是要兜圈子走彎路,坎坎坷坷跌跌撞撞下去的。我們能不爭名,能否也不爭實,即不爭地位?兩岸一定要走出主權的怪圈——兩岸各擁有主權,但因為是特殊關係,可以如何如何。這還不如兩岸主權重疊論來得乾脆。在筆者看來,只要不跨越兩岸各有主權這一“兩國論”立場,再怎麼談政治互信都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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