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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一生四次痛哭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10-11-09 16:05:54  


 
  許多領導同志一邊流淚一邊互相勸說節哀,派幾位女同志照顧勸慰李佩芝,其他人開始準備善後事宜。4月19日,重慶各界舉行追悼“四八烈士”的大會。在追悼會上,周恩來再次痛哭失聲,流著淚報告了遇難諸烈士的生平事跡。同一天,他在《新華日報》上發表了《四八烈士永垂不朽》的文章。

  大家如此悲痛,一方面是懷念戰友,另方面還有一種情緒。由於處在激烈的階級鬥爭時期,國民黨暗殺行動相當普遍,許多人都認為這次空難是國民黨預謀的一次政治暗殺行動。周恩來雖然萬分悲痛,但他無論何時何地都堅持著實事求是的態度。經過調查了解,他對我們說,不應該妄猜是政治暗殺。他舉出我們過秦嶺遇險的例子,說美國飛行員都是認真負責的,不會那麼做。這次的不幸事件,實事求是講是一次偶然發生的空難,是因為天氣驟變,飛機不幸撞在了山西省興縣的黑茶山上。

  第三次痛哭:1946年10月28日,判終破裂,內戰爆發

  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使我心靈震顫的周恩來的第三次痛哭,發生在1946年10月28日。他的這一次痛哭,有個過程,是國共談判以來長期壓抑的憤怒、痛苦、悲傷的總爆發,是在付出巨大心血和犧牲之後,談判終於破裂時爆發出來的。

  周恩來本是個笑口常開,“宰相肚裡能行船”的人物,並且笑起來很有感染力。他開懷大笑時,常常是雙手抱臂,把頭向後仰去,笑聲響亮,熱情洋溢。建國後這種時候很多,留下的“鏡頭”也多。但是在1945年到1947年,我一次也沒見過他這樣笑,反而多次見到他悲痛落淚。

  1946年6月26日,國民黨軍隊大舉圍攻中原解放區,揚言要在48小時內全殲中原解放軍。李先念等將領率部隊主力奮起反抗,分兩路向西突出重圍,以此為標誌,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竭力想避免的全面內戰終於爆發了!

  從那天起,周恩來的神情一天比一天冷峻嚴厲。他在致電中共中央時作出判斷:“現在形勢,邊打邊談,打又為主。”

  蔣介石在發動全面內戰的同時,對第三方面的民主人士也加緊迫害。7月11日,國民黨特務用美制無聲手槍暗殺民主同盟中央委員李公樸,15日又暗殺民盟另一位中央委員聞一多。這兩位著名民主戰士的連遭暗害使周恩來“悲憤到極點”,我目睹他“臉色蒼白,熱淚流淌”,就連葉劍英也表示,周恩來所表現出的極大悲痛“使我受到很大震動”。我跟隨周恩來去見馬歇爾時,周恩來曾義憤填膺地說:“國民黨用武力來打中共,雙方還可以對打,我們中共有武裝。民盟並無武力,國民黨有一切權力可用而不用,卻採用了暗殺的手段來對付民主人士,這已是無恥到家的法西斯作風,我憤慨得無話可說……”

  周恩來講到這裡,眼圈紅了,濕漉漉地閃著光,卻忍住沒有叫淚水流出。

  隔了幾天,民盟中央常委陶行知先生因受刺激過深,突患腦溢血去世。周恩來和鄧穎超趕去看望,周恩來握住陶行知還未完全僵硬的手時,眼裡又溢滿淚水,強忍住沒流下來,哽咽道:“你的事業會由朋友們、你的後繼者們堅持下去。你放心去吧……”

  到10月份,國民黨向解放區大舉進攻,連續攻占張家口、長春、安東和蘇北、山東等大片土地,並下令召開偽國大。至此,國共之間已經沒什麼可談的了。周恩來致電中共中央:國民黨打下張家口後已下令召開“國大”,證明要破裂。南京、上海為爭取時間疏散人員,擬在四五天內保持沉默,請中央嚴厲批評國民黨。

  緊張的撤離疏散工作開始了。但是第三方面的民主黨派有不少人仍對和平抱一線希望,張君勵、黃炎培、沈鈞儒、章伯鈞、羅隆基到上海思南路周公館勸周恩來去南京最後爭取和平的希望。周恩來為了爭取民主黨派,讓事實教育第三方面的人,在痛斥國民黨蔣介石之後,還是來到南京作最後的和談努力。

  就在中國共產黨最困難的時刻,國民黨一方面加緊進攻解放區,一方面積極籌備召開偽國大,向各民主黨派許願封官。這種形勢下,有的民主黨派負責人為和平焦急,又為國民黨誘惑,辦了糊塗事。

  10月28日,民盟秘書長梁漱溟提出一個對中國共產黨極為不利的停火方案,沒和中國共產黨商量,也未打招呼,先把方案分送了國民黨政府的行政院長孫科和美國駐華特使馬歇爾。之後,梁漱溟才到梅園新村來向周恩來解釋這個方案。

  周恩來拿到方案,聽說方案已經送給了孫科和馬歇爾,臉色就開始有變。因為前不久,他剛同民主黨派的負責人一道訂有“君子協議”,記得當時談得熱烈真誠,一致同意在採取重大行動時,要事先打招呼,相互關照,共同協商,共同行動,一致對付國民黨。現在,梁漱溟的行動顯然違背了這個君子協議。

  周恩來看著方案,勉強聽梁漱溟解釋了幾句。當梁漱溟講到“就現地一律停戰”時,周恩來忽然把手一擺,雙眉深鎖地望住梁漱溟:“你不用再往下講了,我的心都碎了。”他把頭向梁漱溟伸過去,失望、痛苦的神情一洩而出:“怎麼國民黨壓迫我們不算,你們第三方面也一同壓迫我們?”

  梁漱溟趕緊解釋:“恩來兄,現在的形勢,我們也不能不考慮國民黨的態度,目的是為了和平……”

 “做人要講信義,你們不守信用。”周恩來難過地搖頭,“我們有君子協議,我們有協商好了的意見,你們單方面不打招呼就這麼做了。你們跟蔣介石打招呼,不跟我們打招呼。抗戰以來,我們一直團結得很好,交了朋友。現在我們困難,你們不是盡力幫忙,反而……”周恩來越說越激動,胸脯開始起伏。他突然憋住聲,忍了幾秒鐘,驀地迸出一聲:“你們不夠朋友!”

  我記得很清楚,周恩來就是講到“你們不夠朋友”時哭的。這一次的哭來得急促突然,沒有“眼圈一紅”和“淚溢眼堤”的過程,隨著“不夠朋友”的話音,淚水一下子就迸濺出來,那是長期壓抑的憤怒、痛苦、悲傷在這對朋友的失望中猛地噴發了。這種噴發確實驚人而激烈,不但聲淚俱下,而且帶著感情受到極大傷害的憤激的指責:

 “本是多年的朋友,關鍵時刻做出對不起我們的事。你們這是出賣朋友,不講信義!”周恩來做著激烈的手勢,蒼白的臉孔在憤激中脹得通紅,眼裡有淚水湧流,更有灼人的火星迸出:“你不用辯解。我們早有君子協議,事前商量,一致行動,共同對付國民黨。現在你們是怎麼做的?哪一條夠我們的君子協議?你們對得起共產黨嗎?對得起李公樸、聞一多、陶行知諸烈士嗎?”

  說到李公樸、聞一多、陶行知,周恩來哭得更悲憤。梁漱溟不由得低下頭,赧顔地悶聲不響。

  我的心靈受到極大震顫。因為周恩來與民主人士交往,歷來是溫文爾雅,和藹可親,像這樣激烈地發洩情緒確實是絕無僅有。在他聲淚俱下,慷慨陳詞時,憤怒、失望、惋惜、痛苦、甚至是挖苦,各種激烈的情緒在眼裡,在嘴角,在手勢上交織而現:

 “你們不同我商量,搞了這種提案,而且先給蔣介石,後來通知我。行啊,我們沒啥,大不了再去打游擊。我們本來就是打游擊出身的。可你們怎麼辦?沒有共產黨你們怎麼辦?你們不就是靠了共產黨才能存在下去嗎?國民黨要不是有共產黨同它鬥,它能允許你們存在?你們可以出賣朋友,不講義氣,但我要勸你們一句,眼光放遠些,沒有共產黨,你們一天也存在不下去……”

 “恩來兄,你別說了。這件事我理虧了,我們想辦法來挽回。”梁漱溟誠懇地自我批評,並且馬上採取行動,把黃炎培、章伯鈞、羅隆基都找到梅園新村來,大家一商量,一致決定將已經送出的方案全部收回來,並且立刻分頭行動。

  到馬歇爾處,因為馬歇爾外出未回,文件還沒有拆封,所以很容易很順利就拿回來了。到孫科那裡,國民黨已對這個方案進行過討論。他們趕緊借口方案中漏抄一條,需要補上,把文件拿到手就帶回來了。

  一場風波就這樣過去了。

  後來的事實證明,第三方面的民主黨派和人士,絕大部分都是夠朋友的。蔣介石搞的偽國大,雖然推遲四天才召開,仍然沒能拿幾個“第三方面的人”參加。中國共產黨不參加,中國民主同盟主席張瀾也發表談話:“民盟決不參加一黨國大。”最後,國民黨搞的“國大”,只有青年黨、民社黨和少數無黨派人士參加。

  第四次痛哭: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周恩來與陳雲一同反冒進

  使我心靈震顫的周恩來的第四次痛哭,是發生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這事還得從周恩來與陳雲一道反冒進,受到毛澤東的嚴厲批評講起。

  歷史上,有幾次在重大問題上周恩來的意見是正確的,但不能為毛澤東所接受,反而挨了批。他雖然有看法,但是從大局著想,為了維護團結和中央的統一,總是委屈自己,做出檢查。當時聽知情者講,周恩來反冒進激怒了毛澤東。因為有人提出個高指標,毛澤東發展社會主義經濟心切,對高指標很欣賞。周恩來不同意,說必須講平衡。

  毛澤東對這個高指標比喻為:“一馬當先,才會萬馬奔騰。”

  周恩來在會議之後找毛澤東談觀點。他說:“我是總理,我在具體工作上的體會是:一馬當先,會引起全面緊張。一個方面高指標,方方面面都要吃緊,經濟建設不講平衡不行,這樣搞,我這個總理就不好當呢。”

  由於周恩來和陳雲指示報紙社論提出反冒進,激怒了毛澤東。他認為反冒進就是右傾保守,就是給社會主義建設的熱情潑冷水,就是不要發展生產的高速度,因此在會上會下多次嚴厲批評“反冒進”,不許再這樣提,再這樣提就是右傾。

  於是,周恩來也會上會下地多次作檢查。

  那天,周恩來把他的理論秘書範若愚找去了,請他幫助寫檢查。範若愚從周恩來那裡回來後,臉色很沉重。過了幾天,我們才知道,周恩來對他談了毛澤東批評“反冒進”的事。總理心裡很難過,有幾次談到傷心處,眼裡都含了淚。

  周恩來躲不開,他是總理,而且必須配合毛澤東搞工作,為大局為團結,他只能作檢討。黨內公認總理的組織觀念最強,從不犯自由主義。我們這些身邊的工作人員還沒聽到過他背後議論哪位同志的缺點,總是講這個人有什麼什麼長處,那個人如何如何好,有什麼什麼貢獻。對於缺點錯誤,他堅持當面提或公開講。這次為了“反冒進”而挨批評的事,他也一樣不議論不提別人有什麼“錯誤”,只談自己的“錯誤”,談自己的擔心和苦惱,找認識上的差距,設法跟上毛主席的想法。

  範若愚幫總理寫檢查,認識“問題”,總理沒多久又不讓他幫了,說要自己寫。

  後來我們才聽說,毛澤東講了話:“不要叫秘書幫忙,自己認識自己寫。”

  毛澤東是想讓總理自己動手,以便真正“提高”認識。

  那天,我見總理坐在辦公桌前,小臂上戴著工作袖套,左手撐在額頭上,右手提筆,對著那份寫檢查的稿紙,久久不動,凝固了一般。然而,他的眼神在悄悄變化;兩道濃眉毛莊嚴沉重地橫直在左手的下緣,眼皮有節奏地三秒鐘一夾,三秒鐘一夾,始終不曾停止;目光落在稿紙上不移動,時而明銳,時而暗淡,時而清澈,時而茫然。稿紙上無字勝有字,我從那目光的明滅閃爍之中,讀到了反省、思考;疑惑又信任,清醒又迷憫;有願望有不解,有決心又有痛苦……

  有幾次,總理似乎想通了什麼,決心了什麼,右手的筆落到紙上。可是,筆尖觸到紙上的刹那,又突然停住了,僵持一瞬,又疑疑惑惑地提起來。他幾次落筆幾次提筆,紙面上留下一些點狀和線狀的印痕,卻不成字體不成文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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