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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右派”經歷

http://www.CRNTT.com   2010-08-09 12:50:14  


 
十二、在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高潮中

  到了1958年七八月份,大躍進的狂風終於吹進農場,農業生產不斷出現違反科學違反農業常識的荒唐事。有幾件事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一個是放蘿蔔白菜衛星。我到五隊——專種蔬菜的隊采訪,發現一種奇怪的現象,種蘿蔔、白菜的菜地,有幾個畦,每畦只挖了1個大坑,人們正在往大坑裡倒人尿糞、馬糞,又拌上化肥,然後在上邊蓋上一層土。我很奇怪,問這是幹什麼。幹活的人說:“放衛星。每畦只種1棵菜,每個蘿蔔每棵白菜都要過千斤。”

  我出生在農村,上中學的時候學的是農科,懂得一些農業知識,任何一種農作物的單產都是有極限的,怎麼可能有千斤以上的蘿蔔或白菜?五隊這些種菜的都是右派,是有文化知識的,怎麼能幹這種荒唐事?我就問他們:“你們不覺得這是天方夜譚嗎?”有人碰碰我,小聲地說:“隊長布置任務的時候我們提出意見了,可是受到嚴厲的批評,說我們右派分子本質不改,反對大躍進。”

  結果是,下種、灌水以後,真的長出了蘿蔔白菜小苗,但沒有幾天地下的糞尿和化肥發熱,把菜苗全燒死了,不但沒有放蘿蔔白菜衛星,連蘿蔔白菜苗也沒有保住,好幾畝地的“衛星田”全部荒廢了。

  一個是立秋以後直播水稻。這個農場的主要農作物是水稻,種的主要品種是“銀坊”和“水源”,生長期都需要125天左右,所以清明就開始育秧,小滿或芒種時節插秧,到夏至插秧就晚了。當時節氣已過立秋,可是場裡卻布置搞水稻直播,就是不經過育秧,把稻種直接播到灌過水的田裡。它的收獲期當然要比插秧的水稻延緩很多,按生長期計算,收獲該是第二年的1月份。這不是明顯的荒唐之舉嗎?稻苗出水以後,場領導就命勞教人員用板車把場裡最優質的化肥一麻袋一麻袋地從倉庫裡拉出來,組織幾十個人端著臉盆大把大把地往直播稻田撒尿素,已經比正常用量多出幾倍了,還是命令繼續撒,要“以肥催長”。當時場裡有個刑滿就業的技術員叫孟曉夢,此人曾留學日本,學的是水稻專業,刑滿以後留在農場叫他搞水稻的技術指導。孟曉夢做事認真,甚至於固執。當初搞水稻直播的時候他就曾提出意見,說節氣太晚了,場領導批評他思想頑固,他那個刑滿就業的身份,當然不敢堅自己的意見。可是他非常心疼浪費的那些良種,現在往根本沒有收獲希望的直播稻田裡撒大量的化肥,這個浪費比良種的浪費還大,而且大得多。他急了,在田埂上跑來跑去地喊:“別撒了,現在撒化肥是白白地浪費。”施肥的勞教人員不敢不執行場領導布置的任務,不聽照撒。孟曉夢急了,跪到場領導面前說:“求您說句話,留下這些化肥吧,這都是進口的尿素,是最好的化肥,留到明年用,可以增產很多糧食;今年用,節氣太晚了,只能催秧,不可能有收成。我搞了大半輩子水稻,請您相信我的意見吧。”場領導大怒,申斥孟曉夢說:“說你頑固,你真是頑固到底,處處和政府對抗。”當場宣布撤了他技術員的職。他反對施化肥,就叫他端起盆和勞教人員一起往田裡撒化肥。

  大量化肥施下去以後,秧苗瘋長,不多幾天就竄起一尺多高。場部在那裡開過兩次現場會,用瘋長的稻苗證明孟曉夢的錯誤,說明只要破除迷信、大膽創新,並採取有力的措施,農業生產的一般規律是可以打破的。

  可是到了秋後,卻驗證了孟曉夢的意見,除了稻草,一顆稻穀也沒收到。

  另一個,也是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放水稻高產衛星。正在全場忙於秋收准備的時候,場部發出動員令,號召全場奮戰,放一顆畝產水稻6萬斤的高產衛星。其時,報紙上幾乎天天有各地放高產衛星的消息,而且衛星越放越大,從畝產5千斤、7千斤、1萬斤,上升到2萬斤、3萬斤、5萬斤,有的地方已經放出畝產水稻12萬斤的特大衛星。

  農場這裡,幾次“衛星試驗”都失敗了。在大躍進的高潮中,這當然臉上無光,於是經過周密計算、採取可靠的方法,決定放一顆畝產6萬斤的中等衛星。作法是,選一畝最好的地,調集各隊精兵強將,把這一畝地深挖一米,做成豐產坑,然後在坑裡一層馬糞一層化肥地往上填,最後在上邊覆上一層熟土,在土上植稻,叫做“衛星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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