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較為保守的戀愛及婚姻觀念”，“保守”這概念已經有一定的主觀性，因而只能說相對而言，相對其他國家或地區是保守，但相對上一輩，已經開放了很多。而問“90後”：“年輕人對社會及家庭應有責任和承擔”，得到82%正面答覆是很正常的，我相信即便在其他社群中，也不會有很大比率答不應對社會及家庭有責任和承擔。“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少學術界人士許多時都沉迷在自設的認知障礙之中而不自覺。年輕人的自我形象是一回事，他們的實際行為表現，因而給外界的觀感又是另外一回事，兩者存在著一定的差距，這就是心理學上很有名的Johari window③。本研究只開天闢地的打開了這“窗戶”其中一部分，要全面瞭解“90後”現象，還有大量工作要做。
“90後”的自我形象也是十分多姿多彩的。他們自覺跟前人，尤其是上一代很不一樣：他們較用影音圖象學習和思維，有別於以前的平面媒體一族；他們反權威，因為主流社會不代表他們；他們自命是中國人，但卻自覺跟其他中國人不一樣；他們不是工作狂，因為沒有這需要；他們追求生活質素，因為經濟高速增長已成過去；他們想經濟獨立、供養父母，但沒有能力。
我們不妨細味，我們看到的，其實不是香港“90後”青年問題，其他不少國家和地區的青年，都多少帶有上述特徵。這裡貫穿著一種通性，每一代青年，都經歷過要否定前人的階段；它更不是青年問題，因為每一個青年現象的背後，都有其普遍社會原因。我們如果錯誤的把問題定格和定性在“青年”之上，便陷於倒果為因，有如刻舟求劍，永遠不會找到解決的出路。但是香港淺薄無知的決策者或者因為只看見表面的現象，或者要追求立竿見影的效果，卻不斷聚焦於青年問題之上，所以問題不單沒有解決，更日趨嚴重。
我們逐一對特徵作回溯，問題出於我們的社會沒有好好應對：
1、新媒體的興起和網絡文化；
2、民意在新形勢之下的表達和整合；
3、國民意識的正確灌輸；
4、工作能提供足夠的挑戰和滿足；
5、經濟發展與社會發展的平衡；
6、兩性及家庭關係的轉變。
因此，這研究提出一些建議，包括：
1、推動“網絡政府”，呼籲各政策局及部門建立更開放的互動平台，增強與年青人溝通，瞭解他們的訴求；
2、政府與學校合作舉辦“模擬政府”活動，讓學生扮演官員、議員、公眾等不同持分者，引導年輕人從多角度思考及回應議題，加強他們對社會政策的分析能力；
3、學校與企業合作推行“模擬企業”計劃，讓學生以模擬場景的方式運作企業，引導他們從僱主、管理層、中低層員工、顧客等不同身分思考問題；
4、強化職業教育，企校合推現代學徒制；
5、開拓新興產業，為青年就業提供出路等。
這些建議的整體思路是加強利用網絡媒體去接觸青年和教育他們。同樣道理，這也只能解決問題的一部分，並且是小部分。這是老一派的態度，就是社會是好的，只是青年人不瞭解、不適應，我們要努力幫助青年人去瞭解和適應。
未來是屬於年輕人的
說到教育，主流社會要幫助年輕人的話，應該一早於孩子們的基礎教育階段中把他們教好。我們並沒有做好該做的工作，今天只能做補救式的吸納，讓他們在我們治下乖乖的工作，不要鬧事。但這解決問題嗎？
毛澤東對青年有名言：“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到底是你們的。”我想特別指出，“90後”跟以前的人類是不同的。他們從小開始便浸淫於新媒體的世界。他們通過電視和電腦認識這個世界，所以在3歲之前，大都經歷過多少次喜怒哀樂、生離死別。他們習慣了通過形狀、位置、顏色和聲音去學習，去思考，腦袋的運作跟之前主要靠語言和文字學習和思考的人類很不一樣。簡單的說，我們是文字思維的舊人類，他們是圖像思維的新人類，所以他們將來的世界將跟我們的很不一樣。文字思維通過語言、邏輯，線性發展；圖象思維則多較直觀感受，和感受之間的聯想（association），多方向跳躍進行。從不好方面看，人好像倒退回動物性那一方向，例如容易出現羊群反應，和“非理性”行為；但如我們相信辯証法所說的“螺旋式向上發展”，這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動物性，是它的否定之否定，是在文字思維基礎上的圖象思維，左右腦可能會更平衡發展，人格更平衡，比上一代更聰明睿智。許多對我們好的事物，將來很可能不適合他們。④
今天的“90後”，20年後便是社會的主流。那即是說，不管我們高興與否，我們的社會最終是隨著他們變，而不是他們隨著我們變。只是今天我們“老餅”們還當家作主，他們暫時還要聽我們的而已。
我們舊人類繼續濫用權力對大家都沒有好處。這使我想起中美關係。美國明知道此消彼長的道理，屢次嘗試阻擋、包圍、壓抑，但都失效，中國早晚一天會超越美國。但今天美國還是世界唯一霸主，她要求中國作她的“負責任持份者”，跟著她的指揮棒起動。作為中國人，我們都知道這是絕對無用的。正如中國並不想毀滅世界，新人類也不會這樣做。中國只想參與構建一個更美好明天，新人類誰不這樣想？更何況，事物的存在往往有其詭異的合理性，所以它們才能繼續存在。社會中許多問題都是當代人一手炮製出來的，當代人不把它看作是問題、不想把它解決，甚至沒有能力去解決它。我們不妨相信下一代會比我們更加有智慧，反正未來是屬於年輕人的，我們為什麼不放手讓他們跟我們一起尋求解決問題的方案呢？我們自動打開門，他們就不用憤怒的大力在門外推了。
①利益申報：我是集思會的顧問之一，但從沒有參與本研究項目。
②《第五代香港人——“90後”的自白》——主報告http://www.ideascentre.hk/wordpress/wp-content/uploads/2009/02/
③http://en.wikipedia.org/wiki/Johari_window
④劉廼強：新媒體、新文化、新人類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doc/1022/5/9/9/102259918.html
⑤劉廼強：老原理老問題老方案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doc/1022/7/5/1/102275126.html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3年3月號，總第183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