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願意成為那不幸的1%
其次，人們對政府的監管能力也沒有信心。“人命關天”是各級官員經常掛在口頭上的話，但在現實層面，遠遠不是這麼回事。對於官員來說，上級的好惡和觀感比民眾的生命重要，這也就是蘭州水污染事件要花18個小時來進行“匯報”的原因；偶爾死幾個人、出幾次事故，不過是報表上輕描淡寫的1%而已，事後官方還可以大言不慚地說這一行業的安全性高達99%。在三聚氰胺奶粉等事件後，這樣的話老百姓聽多了，但沒有人願意成為那不幸的1%；事故發生後，官方通常一方面千方百計掩蓋真相，另一方面熱衷展示上級領導有多重視、救災過程有多辛苦、受害者有多感激，所謂“把喪事當喜事辦”。追究責任、彌補漏洞、防微杜漸等能真正防止不幸再次發生的事情，多數時候則馬虎以對，甚至不了了之。
第三，官方的危機處理能力沒有任何長進。就拿PX為例，由2007年的廈門開始，到2011年的大連、2012年的寧波和啟東、2013年的彭州和昆明，再到2014年的茂名，每次PX的立項都引發了大規模的群體性事件和警民衝突，在江蘇啟東，甚至發生了市委書記被扒光衣服游街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強推項目－民眾反對－局面失控－政府將項目擱置”的模式一如既往，沒有絲毫改變，其它地方的教訓，似乎對官員沒有任何觸動和啟發。
目前，中國國內PX市場長期處於供不應求的狀態，近一半的需求要靠進口，PX項目建成後的經濟效益不言而喻，這是各地政府冒著民眾反對的風險強推的根本動因；項目被曝光後的一系列舉措——打壓反對意見，組織網評員，在網上發帖、跟帖，引導網民理性看待PX，對所謂虛假和煽動性信息予以堅決屏蔽，並對發表過激言論的網民，核查身分，進行教育訓誡和穩控，要求部分學校學生和單位簽署承諾書支持PX項目等等——都是長期的維穩思維的必然產物。此外，城市需要什麼，城市發展要走什麼樣的路，多年來都是政府黑箱操作，替人民做主，不論好壞，沒有解釋。權力不是來源於人民，平日也沒有和民眾商量溝通的習慣，到了緊要關頭也就只會強推。而官方的GDP崇拜症和“一切由我說了算”的專斷作風，遇到了權利意識和環保觀念日益勃興、除了錢更希望給下一代留下藍天綠水的中產階級，衝突就不可避免。
第四，化工項目對普通民眾來說是“未見其利，先見其害”。能運作PX這類大項目的一般都是中石油、中石化等壟斷大國企，這些企業實行的是垂直管理，不會給本地帶來就業，項目即使賺了錢也和當地民眾沒關係，對環境的污染卻要由當地來承受。2012年寧波PX項目鬧出風波期間，有媒體到當地採訪就發現：早年化工廠在建設時會在被拆遷村莊中招工，很多人因此改變了命運；而現在已沒有這樣的制度安排，工廠與村莊、城市的關係在減弱，但對當地資源的消耗卻在增加，民眾的反對也就不足為奇。
顯然，今天中國社會的化工恐懼症主要不是一個技術問題，也不是民眾對PX等物質的性質不了解所產生的誤會，它的背後，是一系列政治、經濟、社會管理因素雜糅在一起擰成的死結。如果官方的思維和作風不改變，無論如何賣力宣傳PX低毒，都消除不了人們心中的恐懼，也阻止不了下次衝突的發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