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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白塵“文革”日記:個中況味天人共知

http://www.CRNTT.com   2013-05-26 09:47:48  


 
  昨晚老徐勸我頭腦要清醒,則今日再改寫崔萬秋的材料及另外一份有關張春橋的補充材料,其實仍很空洞。沒有想到像於桑這樣的老幹部,也不免有逼供式的行為!

  將張春橋的材料交徐,請代轉。同徐、瞿訴述了自己的心情,要求與家中通信。下午老胡來,說通信事已向上面請示去了。

  江青專案組的二同志來,以“南國社”照片相示。是120相機的小幅照,已灰黃,約為1930年前所攝。以放大鏡看之,其中三女人,一為黃大琳,一似俞珊,一可能是李尚賢。來人疑黃為江青,為其排除之。黃,易漱瑜之同學,易臨危時以之薦田漢作續弦者,識之者少,幾誤斷。

  全國美展,一幅漫畫畫的是張春橋從蘇州反省院中出來。聞之頗以為怪——難道瞿最終也相信了我在材料中所寫的張並未被捕而在當時卻一直不被專案組所相信的話了?

  中央6號文件,張的結論,是特務而非叛徒,這證明我所寫的材料是正確的。

  “四人幫”第二批材料。張在1935年至1937年間,除與宋振鼎有關係外,只提了他與崔(萬秋)的關係,而無其他的活動,這證明我的材料是可靠的。江的材料中,雖說她與崔來往密切,但也只講崔如何捧她,而未提其他活動。想想於桑當時的態度,真惱於他的主觀主義!

  省委材料組,組織部,接至省公安廳招待所,北京來人。“四人幫”專案還未最後結案,還需繼續做大量的工作。據稱此次談話將改變以往的方法——可以插話,可以討論,並一再強調要我消除顧慮。

  與張(春橋)的接觸,彼插話訂正。均是在某些小事上加以訂正。如張在上海曾住過呂班路、薛華立路;我在搬出呂班路120號之後所租的房子叫幸福坊;在環龍路居住時的門牌是196弄4號,(張)天翼則住的是204號;張到上海是1935年5月12日,離滬是1937年9月15日;張在上海談對象,我曾經向之提過意見;對於張認識崔萬秋一事,我在向別人介紹張時還曾經提到過……這可都是我完全忘記了的,聞後大為驚異。在談話開始時我曾說,在“四人幫”的第二批材料中,關於張到上海後的二年多時間內,除崔(萬秋)、宋(振鼎)二人事外,是個空白。我在京128天未能填補它,實感遺憾。溫欣然曰:“老陳,這個空白你應該努力填補上呀!”夜間反覆思考,睡不寧。

  今天又談了一整天。我對老溫說:“以前我對張春橋的材料有如走進了一個黑胡同,兩眼漆黑,找不到一點線索。昨日的談話,使我看到了一線光亮;今日的談話,則如同大門打開了。”上午,他引出了我對張辦的《文化新聞》的回憶;下午,又從朱凡等人在夏令配克電影院從事難民救濟等事聯繫到了張在“八一三”後的行為等等。晚飯前,他提出了四個問題讓我思考。飯後又增加了張靜廬的上海雜誌公司一事,以及有關吳稚輝的一些情況,共六題令作回憶。老溫在談到張春橋於解放後同我第一次見面的情況時說:“張當時為什麼要回避你?害怕你?這是因為你知道他的底細——介紹人問題、雜誌公司問題,特別是他與崔萬秋的關係問題,只有你知道呀!”接著他又提醒道:“江青為什麼要找黑大漢?要找當年在環龍路為她燒飯的女工秦某?就是因為他們知道她的底細!老陳,你不能太書生氣啊,你現在是應該積極進攻了!”心中頗感奮然。

  晨起即寫材料,除去張春橋化名狄克寫文章向魯迅進攻一事因不了解情況無從下筆外,共完成了五份材料……

  以上日記的片斷,足以說明當年政法系統斷案中存在的問題了,特別是作為重大政治任務的審案,因為是作為政治任務來完成的,免不了會採取“傳統”(肅反、搶救等等)的“經驗”,而日記中關於歷史上江青、張春橋等等的若幹問題,其實如今多已獲得澄清,如其為“叛徒”等等,確實是“過度闡釋”了(見《炎黃春秋》等等的文章,包括日記中提及的崔萬秋,也有文章指出其並非是“文化特務”雲雲)。又如當年張思之在公審“兩案”時是李作鵬的辯護律師,他實事求是,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辯護,最後終於除卻了李的兩條罪名:另立中央、企圖暗殺毛澤東,事後李作鵬表示感謝,他告訴張思之要在二十年後贈其一詩以謝,後果然如願,李將一詩饋贈給了張思之:“尊敬公正人,天知無偏心。官方辯護詞,和尚照念經。遵命防風險,明哲可保身。邊鼓敲兩下,有聲勝無聲。”對此,張思之詮釋說:“所謂‘公正、無偏',在那個年代,承辦那樣的政治性大案,非不為也,實不能也。個中況味,天人共知。”

  好一個“個中況味,天人共知”。看來走上法治的大道,正是路漫漫其修遠兮。(作者:散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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