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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右派”經歷

http://www.CRNTT.com   2010-08-09 12:50:14  


 
十七、無權參加“文化大革命”

  這場風暴雖然來勢凶猛,但對我們這些已淪為“賤民”的人卻影響不大。因為“賤民”們不能參加“文化大革命”。“大革命”的對象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賤民”們無權參加對走資派的鬥爭,卻也不是鬥爭的對象。我們這些“賤民”成了置身“文化大革命”之外的特殊人物。但對我們並不是毫無影響。受影響的首先是圖書館。“文化大革命”開始不久,馮股長通知我,認真清理圖書,凡是內容涉及封、資、修的書,一律撤掉銷毀。第一次清理以後,場部派了幾個人來檢查,認為清理得很不徹底,明確提出,不但內容是封、資、修的不行,作者是封、資、修的也不行,譬如反動學術權威、文藝黑綫人物、修正主義份子等等的著述都要清理。《甲申三百年祭》是毛主席作為全黨教材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是建國初期青年必讀的作品,也不許保留。有一本時事讀物小册子,裡邊有一篇彭真在北京市委會上的講話,我沒檢查出來。檢查組嚴厲地批評我政治嗅覺不靈敏,為什麼有黑幫份子講話的書還保留在書架上?馮股長向我個別交待,清理一定要徹底,不怕留下的書少,要保證留下的書沒問題。本著這個精神我又作了一次清理,對內容和作者把握不准的,一律先撤下來,結果只剩下毛主席和魯迅的著作,還有一些農業科技的小册子。單本擺放,1個書架還沒有擺滿。當時毛主席著作出的不是很多,《語錄》還沒出,單行本只有《論聯合政府》、《新民主主義論》、《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等幾本書,毛選圖書館沒有,魯迅全集圖書館也沒有,只有幾本小說和雜文、書信集。一個書架只擺了三格,實在不像樣子,我就選了一些農業科技小册子,字數不多,都是生產科技知識,作者我一個也不知道,但書的學術水平不高,估計不會是反動權威,而且檢查組對這類小册子也不大注意,我就擺到書架上。

  清理完畢,看著那些空下來的書架和堆滿地上的清理下來的圖書,我從心裡感到很悲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大概馮股長對第二次的清理工作有些不放心,下班以後又來到圖書館,問我:“清理完了沒有?”我說:“完了,就剩下那麼幾本書。”馮股長看看書架上平擺單放那百十來本書,搖搖頭,沒有說什麼。我在馮股長領導下工作多年,彼此熟悉,說話沒有什麼顧慮,我說:“像這樣清理是不是過頭了?特別是新購進那些書,很多是中外名著。如果現在就業職工不能看,最好裝箱送到場部去,等解除禁令再拉回來,若是全部燒掉太可惜了。”馮股長說:“你先不要裝箱,等我的回話。”過了一會兒,傳達室找我接電話。圖書館在傳達室的隔壁,電話是馮股長打來的,馮股長通知說:“書不要往場部送了,全部燒掉。”並提醒我說:“不要心疼那些書,不要算經濟帳,要懂得算政治賬。燒掉的書,如果以後需要,可以購買;但政治上出問題,以後是難以彌補的。”

  我明白馮股長的意思,大局已定,只能銷毀。我把清理出來的書分成四堆,從文工團借來一輛板車,准備分四次拉出去燒。大院裡住的都是摘帽右派,是知識分子,如果叫他們看見燒書,影響一定不好,直到熄燈以後,院裡沒人了,我才往車上裝書,拉到院西墻外邊,點火燒書。小册子好燒,扯開抖散,投進火裡,很快就燒完了。大部頭卻很麻煩,費很大的勁扯開,投進火裡,還是散不開,壓火,燒得很慢。燒書的火光驚動了西邊馬號的人,夜間喂馬的老楊跑過來問:“半夜三更的,你在這裡幹什麼?”我說:“燒書。”老楊是勞改隊留下來的就業職工,沒有文化,對燒書並沒有特別的反映。他說:“這麼多書堆在一起,書壓書怎麼能起火?”他跑回馬號,拿來一柄大鐵杈,用鐵杈把書挑鬆,火果然燒得旺了。我覺得老楊對燒書的事不會有特殊感覺,靠得住,就讓他代為看著火,我返回圖書館把剩下的書都拉到院西墻外,堆到一起燒,在老楊的幫助下,整整燒了5個多小時。老楊又回到馬號拿來一把大平鍬,一把掃帚,幫我把燒書的灰掃到一起,用平鍬裝到板車上,推到附近的排水渠倒掉,等這一切忙活完,天已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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