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彈琴論”漂白藥家鑫 李玫瑾引眾怒
1、“彈鋼琴殺人論” 李玫瑾被指“犯罪漂白家”
使本來受輕傷的張妙致命的“六刀”,不但讓藥家鑫身陷囹圄,也把中國公安大學犯罪心理學教授李玫瑾拉進了輿論的漩渦。不少網民質疑她是在給殺人犯開脫,是對被害人的羞辱和不敬,甚至徑直斥之為著名“犯罪漂白家”。(廣東《時代周報》)
藥家鑫在法庭上為求免於死刑而哭訴的話語,不僅李教授毫無質疑,似乎還很能打動李教授的心,讓李教授一方面認定22歲的鋼琴系大三學生藥家鑫是一位從小被迫苦學鋼琴、缺少心靈撫養的好孩子。藥家鑫說:“從小到大,我的生活幾乎除了學習以外就是練琴,媽媽陪我練琴,小的時候每周練琴,為了練琴,媽媽都會打我,或者拿皮帶抽我……”就是看了包含著這幾句的一段幾分鐘的視頻,李教授說她“突然就明白”了藥家鑫殺害張妙的心理活動。李教授說:“他拿刀扎向這個女孩的時候,我認為他的動作是在他心里有委屈,在他有痛苦,在他有不甘的時候,卻被摁在鋼琴跟前彈琴的一個同樣的動作。”(廣東《羊城晚報》)
儘管公眾對司法能否公正仍心存疑慮,藥家鑫案就性質而言,法律上並無多大爭議空間,自會有最終的裁決,但李玫瑾那一被概括成“彈鋼琴強迫性殺人論”的說法,卻引來如潮的憤怒和謾罵,其中,領罵者不乏著名人物,如孔慶東,李承鵬。目前來看,李玫瑾教授的話語,確有失誤的地方,但對她指責,也的確有不到位之處。(廣東《時代周報》)
很清楚,李玫瑾在進行“鋼琴習慣動作”分析之前,並沒有從專業角度做功課。她本人並不會彈鋼琴,沒有研究過彈鋼琴的動作要領;她對藥家鑫八刀如何出手也心中無數。法庭材料呈現,受害者身中八刀是:腹部一刀,前胸一刀,背部三刀,雙手三處刀傷。可見,當藥家鑫捅刀時,受害人有抵抗、有躲閃、有翻滾、有掙扎,並非像鋼琴那樣一動不動,藥家鑫不可能以一個動作把八刀一氣呵成——假如李玫瑾事先研究過這八處刀傷,並與彈鋼琴的手法進行對比研究,我相信她不會輕率地得出“彈鋼琴習慣動作”的結論的。
眾多網友的憤怒,還集中在一點:李玫瑾稱藥家鑫為“這孩子”。李玫瑾對此解釋說:“這確實是我的職業習慣。因為我研究犯罪人,經常與他們見面並談話……我與嫌疑人面對面時,我從不將他們視為魔鬼,只有將他們視為人時,他們才會把自己視為人與我一起審視自己的內心邪惡一面……” 這個解釋是有道理的,何況李玫瑾還透露,她自己也有一個彈鋼琴的兒子。但問題是,公眾聽到李玫瑾稱“這孩子”時,她並非是和藥家鑫進行私下溝通,而是在面對公眾說話。——作為心理學家,不了解、不體會大眾心理,不懂得談話應該區分場合,只由著自己的性子信口開河,這也是心理學素養不夠專業的表現。(北京財新網)
2、專家淪為“磚家” “彈琴論”隱喻社會裂痕化
作為犯罪心理學學者,李玫瑾在業內久負盛名,她在馬加爵事件中,通過對馬加爵的心理剖析,開始廣為世人熟稔。而這次,李玫瑾的“鋼琴論”,則使其陷入輿論鞭笞的漩渦之中,各種質疑甚至辱罵,更是久久不絕。對此,李玫瑾顯然始料未及,且頗為委屈。乍看起來,李玫瑾的委屈只是一個人的委屈,折射的是一個學者面對社會喧嘩的困惑與慌張。實際上,我們更該追問的是,為何坊間對李玫瑾抓住不放,為何一句“鋼琴論”就引起軒然大波?難道僅僅是民眾對李玫瑾抱有成見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以藥家鑫事件為例,李玫瑾的言辭實際上勾起了民眾的三重複雜心理。
一是對“磚家”的自然排斥,對偽專家的不屑與警惕。毋庸諱言,放眼當下,某些專家與“磚家”無異,他們沒有獨立的思考,更沒有獨立的立場,要麼被權力豢養,要麼被資本“包養”,屁股決定腦袋。這些專家混淆視聽,直接導致真相迷離、正義不彰,備受輿論詬病。因此,當“鋼琴論”一出,民眾本能地反感,認為李玫瑾是為藥家鑫辯護。
二是對某些司法不公的本能厭惡與痛恨。按說,藥家鑫該判何刑,應該是司法的事,既不需要專家置喙,也不需要媒體審判,但是,近年來發生的某些司法不公,直接導致了民眾對司法公正缺乏信任。最高人民法院常務副院長沈德咏直言:“當前,部分群眾對司法的不信任感正在逐漸泛化成普遍社會心理,這是一種極其可怕的現象。”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為在一些地方,司法本身存在腐敗;另一方面則與權力幹擾司法。在此語境中,民眾擔憂藥家鑫得不到應有的懲處。
三是弱者自況的悲情反應。在藥家鑫事件中,被害人張妙死於非命,拋下年僅兩歲的孩子與年邁的父母,令人哀憤。張妙的遭遇,使不少人聯繫到自己的狀況,聲援張妙就是聲援自己,撻伐藥家鑫就是撻伐傲慢與張狂的權力,質疑和嘲諷專家就是批評為虎作倀者。在這其中,藥家鑫和專家已經成了一種符號,而自己的弱勢地位,也強化了這種悲情心理,如果不與藥家鑫們和無良專家們鬥爭,日後自己陷入困境,誰來幫腔?(北京《法制日報》)
更可怕的問題在於,“李玫瑾風波”隱喻了社會共識的裂痕化。即,不管你(專家、官員)說的對不對,我(不少網友)都沒有耐心聽你的,更不會相信你,認為你包藏禍心、必有所圖。這從一系列公共事件中可得到驗證——即便你出面解釋了,我仍然將信將疑,認為你站在權勢者一邊。同時,不少專家對民眾也缺乏信任,在他們看來,網友是浮躁的,是無知者無畏,是故意不明真相者……沒有共識就沒有和解,沒有共識也有礙於和諧。社會共識的裂痕化,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值得多方面反思。(上海《每日經濟新聞》)
3、涉嫌誤導觀眾 央視坐到了藥家鑫一邊
誠然,專家也有講不合理的話的自由,但作為專家言論平台的央視,這時候就有必要引入與李玫瑾對立的法學專家意見,比如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吳法天就發微博說,“我認為‘激情殺人’之辯在本案中並不構成,藥家鑫是典型的殺人滅口,定罪無疑。但在量刑上,旁觀者無發言權,是否判死刑應當由法院來定”。遺憾的是,央視沒有導入任何與李玫瑾相反觀點的專家言論,這就很容易給觀眾造成央視在為藥家鑫脫罪的印象。
李玫瑾的鋼琴殺人說,只是小傷。大傷則是,不止專家意見,整個報道都在不斷強調那雙彈鋼琴的手,“學鋼琴的孩子不是惡魔”的弦外音呼之欲出,這很容易誤導輿論,甚至幹擾司法判決,為可能出現的輕判開路。一旦央視不無煽情的報道真影響司法判決,它固然有所僭越,司法就更是一敗塗地。
像央視這樣的大眾媒體,肯定有其基於主流或商業之上的立場,但作為公民自由表達的平台,作為公共意見匯聚的公器,它至少應保證對重大公共事件、重要公共人物的開放,盡可能地讓各階層、各類型的人的聲音在其間展現。同樣是犯罪嫌疑人,為何李剛的兒子還有藥家鑫,就可以登上央視大講心酸人生,大流懺悔淚水,而文強就根本沒有這個機會?當然,文強能否得到專訪機會,也許不是央視自己能決定的。但是,李剛的兒子、藥家鑫等能否得到央視的專訪機會,則是央視能自行抉擇的。(河北《燕趙都市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