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既然賣座,為什麼不繼續拍?
侯孝賢:你不能為喜劇而喜劇。後來我發現喜劇是最難的,喜劇的背後一定是悲。喜劇、悲劇,或者武俠劇,我想這些都是形式,最重要的還是人。有時候你碰到一個人,這個人很有喜感,但他背後其實是非常蒼涼的。我對人特別敏感。
《悲情城市》那時候我認識一些人,再看了白色恐怖時期的很多書,後來又認識年齡大我很多、參與過那個時代的人。他們後來跟我都非常要好。
有一個跟我最要好的,大我十來歲,所有的刑具幾乎他全部受過,除了一種。他身體早就不行了,什麼都受損。但是他沒有挫折感,也沒有累積的恨,你感覺他們真是大人,讓你非常向往。
我這個前輩認識鐘浩東(注:鐘浩東,台灣知名左翼人士,曾任基隆高中校長,在國民政府戒嚴時期的白色恐怖中犧牲),他們被關在同一個牢房裡,有天,鐘浩東被點名出去,那個時間點點名出去,基本上就是要去槍決了。
離別的時候,鐘浩東跟大家一一握手,這麼多年過去,我這個前輩還能回憶起,他握著鐘浩東的手時,他的手竟然是暖的。
你會佩服這種人,你本身也有這種因子在,我跟很多長輩其實都很要好,可能就是性質、性情很像,他們讓我有欲望拍《悲情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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