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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週末:香港這十年的成長與煩惱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07-06-21 16:07:17  




  結 語

  今年6月上旬,香港的律師會慶祝成立一百年,舉辦兩項活動,百周年紀念杯跑馬大賽及百周年志慶餐舞會,香港的文匯報標題說“律師會跑馬跳舞慶百年”。對許多內地人來說,“馬照跑、舞照跳”曾經是香港回歸、平穩過渡的最通俗化表達。米字旗降下,五星紅旗和紫荊花旗升起,兩旗飄飄,見證了香港十年來不變的一面,確實值得祝賀。由現在一直到7月1日那天,香港將有不綴的慶祝活動,吸引世人再次慷慨地把目光投給香港。不過,當中外嘉賓和媒體興盡離場後,香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個前殖民地雖只是一個小地方,經營起來也不比烹小鮮易,許許多多迫切的事情等著港人去完成:基本法的落實,特首和立法會普選的實現,加強特區政府的自主性和認受性,清除政府官員及商界精英在殖民地時期吸收的許多偏見,建構香港自己的方法和問題意識、尋求符合香港的發展模式……香港一國兩制的實驗尚未完成,港人任重而道遠。

  那一夜,這十年
 
  在這之後,行政長官候選人照樣用粵語競選,立法會議員依舊用粵語辯論,只是當有中央領導人或內地貴賓出現時,他們會依例操起“刨冬瓜”(粵語中“普通話”三字的諧音),普通話代表著一種來自中央的“場”。10年來,香港已經漸漸習慣了這樣的場域。

  “……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

  - 香港回歸十周年之際,關於這個國際大都會的文章和影像湧現如潮。150年不列顛帝國的殖民地,全世界首個“一國兩制”的試驗田,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第一個特別行政區——在這樣的背景下,“香港”成了一個符號,這兩個普通的漢字底下深藏了多少的含義?這個城市和這裏的人民有過怎樣的成長經歷?又在面對怎樣的未來與思考?

  1997年6月30日。雨一直下。

  晚上6時15分,雨越下越大。英方在添馬艦露天操場舉行了告別儀式第二幕。現任立法會議員、民建聯副主席的葉國謙記得很清楚,英國王儲查理斯王子身著一身白色戎裝,神情淒然。

  在日記中,查理斯這樣記述:“當我走到演講桌前的一刻,暴雨隨即猛降。我看著手上濕淋淋、黏作一團的數頁講稿,嘗試辨認文中的內容。我生平從未試過在水中發表演說,這是首次。”

  幾乎是命定一般,英國人選擇在這裏告別他們在亞洲的最後一個殖民地。添馬艦的名字取自英國皇家海軍駐港主力艦,1941年香港保衛戰中,為免於香港淪陷後為日軍所用,添馬艦被炸沉。

  這個地方,見證了香港由一個國家的殖民地淪為另一個國家的佔領地,10年前這一天,添馬艦又見證了她回歸她的祖國。
  10年來,兩任行政長官董建華和曾蔭權都要在這塊彭定康離開的地方建造新的特區政府總部,只是因為財政赤字和民間反對聲浪而一拖再拖,這塊維多利亞港邊昂貴的地皮就這樣晾了10年。

  告 別

  曾經沉沒的添馬艦在戰後被打撈起來,依然堅固的甲板據說被製成了聖約翰教堂的大門;對於葉國謙來說,今天,也有依然堅固的記憶能夠在這裏打撈起來。

  作為回歸前港英立法局的議員,葉國謙列席了整個告別儀式。雨中的情狀在10年後還是那樣的震撼人心。“作為中國的香港人,既唏噓又自豪。”他說。

  港督彭定康在這裏獻上了一席堪稱文獻的告別演說:“香港的故事並非只是過去一個半世紀英國負起責任的那一章。”他說:“當初揭開這個篇章的序幕,從二十世紀就要結束的今天的觀點來看,在座的沒有一個人會予以寬恕。”這是回歸過程中,英方惟一一次對鴉片戰爭表達歉意。

  當然這只是彭定康一貫先抑後揚的手段,他不忘暗示20世紀中國的歷次波折:“大多數今天住在香港的人,他們之所以住在這裏,那是因為本世紀發生的事情,對於這些事情,今天也沒有多少人願意為其雄辯。”

  葉國謙解釋說,作為移民城市,頗多港人及其先輩是在20世紀歷次戰亂和動盪中到香港避難,對以往經歷的切膚之痛和對今後政策的顧慮是他們在回歸前最大的擔心。

  演講結束前,彭定康說:“你們善待了我們,你們禮遇了我們。過去5年我分享了你們的家園,對你們的未來也負起部分責任,這是我畢生莫大的榮耀。現在,香港人治理香港,這是一項承諾,也是不容改變的命定。”

  大雨中,彭定康為他和他的國家贏得了體面的下臺——落座後的他抬起頭,熱淚盈眶。一萬多位在場嘉賓在風雨中不停鼓掌,有的還用腳大力踏以金屬搭建的觀禮台。一位電臺女主播被他的告別詞打動,在播音中無法自已。

  晚7時45分,英國旗及英治香港旗,在風笛伴奏的《最後一站》樂曲中降下。

  告別儀式近尾聲時,英國王家三軍儀仗隊在一個稱為“日落儀式”的項目中,呈獻了軍方傳統的表演,並向英國王儲查理斯及末代港督彭定康敬禮。

  “所有英國人都淋濕了,但他們都站得筆直。”10年後,歌手汪明荃仍然記憶猶新,“後來彭定康說,大不列顛好像在哭。”

  觀禮台並沒有遮雨篷,儘管打傘,儀式結束時,葉國謙和其他萬名嘉賓的衣服都濕透了。嘉賓們都忙著回家換衣服去參加午夜在會展中心的交接儀式,英方的告別晚宴因而應者寥寥,仿佛人走茶涼。

  曾經的日不落帝國在亞洲最後一個殖民地的最後一個落日最終在大雨中被澆滅。

  最後的港督

  那天早上,剛剛被《時代》評為香港25位最有影響力的人之一的香港名嘴鄭經翰依舊要做他的電臺節目“風波裏的茶杯”,“那天節目的主題就是回歸。解放軍要來了,可我們不是被解放”。

  這天下午,赤柱軍營裏,伴隨著風笛,身穿蘇格蘭方格呢短裙的英國士兵最後一次降旗。英女王及其王室成員的相片,連同打包好的銀具和旗幟,一同被放進柳條箱裏——它們下一站的目的地是北愛爾蘭。

  駐港英軍名義上的統帥彭定康也告別了他住了5年的港督府。

  而在港島中區,下午4時30分,港督府最後一次降旗儀式在連綿細雨中舉行。末任港督彭定康和太太走出官邸時,幾乎同一時間回頭,視線被宅院凝住。然後,彭定康緩緩踏上檢閱台,聽英國國歌《上帝佑我女王》最後一次奏起,雙手捧著摺好的米字旗垂下頭顱,眉頭深鎖,任憑雨水敲打。

  在英國直轄的這塊“殖民地”上,總督的權力“僅次於上帝”。第22任港督葛量洪回憶說,當他抵達每一處地方時,人人都要起立,在任何情況下,誰都遵從他的意願——永遠都是:“是的,爵士。”“是的,總督閣下。”

  深具殖民經驗的英國人,從來知道怎麼去為交出主權的殖民地製造麻煩,比如印巴分治和喀什米爾。彭定康畢竟還給中國一個繁榮自由的香港。

  英國人還留下了大量的政治遺產和精神遺產。港英政府廉潔有效的行政管理體系,法治理念及法律框架,以及相對公平公正的營商平臺,這些制度,依然是成熟而穩定的。港人既喜悅於一種嶄新的開始,卻也擔憂英國退出舞臺後自己的未來。

  彭定康住過的地方曾閒置了9年。2006年,曾蔭權入主了這個已經改名為“禮賓府”的昔日港督府。

  普通話登臺

  陳經文一家在上世紀80年代末從香港移民加拿大。但香港回歸的前夜,陳全家是在溫哥華家中,通過電視凝望著他們曾生活過的那座島。

  在交接儀式的轉播中,陳經文清楚地聽到中國領導人的承諾:“一國兩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保持香港原有的社會、經濟制度和生活方式不變,法律基本不變。不久之後,陳經文舉家返港。

  “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正式成立。這是中華民族的盛事,也是世界和平與正義事業的勝利。”江澤民說到這段時,鏡頭搖過的查理斯王子的臉上有點不自然。

  交接儀式之前,葉國謙等一些香港的要員們還在惡補普通話,因為要用普通話宣誓。10年前的香港幾乎是中國大陸普通話的最後一塊死角。為了在7月1日那個莊嚴的場面上不致出錯,香港廣播處長專門送了一盒以普通話宣誓的錄音帶給能力有限者惡補。

  當香港首席大法官李國能帶領終審法院常設法官和高等法院法官先後用普通話和英語宣誓時,結果證明他的英語能力遠超普通話。經過那晚的“蒙羞”,李國能刻苦學習普通話,成績精進。

  那個雨夜,作為一種主權回歸的象徵,普通話第一次登上了香港的重要舞臺。

  在這之後,行政長官候選人照樣用粵語競選,立法會議員依舊用粵語辯論,只是當有中央領導人或內地貴賓出現時,他們會依例操起“刨冬瓜”(粵語中“普通話”三字的諧音),普通話代表著一種來自中央的“場”。10年來,香港已經漸漸習慣了這樣的場域。

  對於第一次在香港出現的這種“場”,英國人可能無心去體會。查理斯在回憶中說,“我喉嚨哽咽,聽罷奏起的《義勇軍進行曲》,更加激動哀傷。”

  在董建華等宣誓之前,查理斯和彭定康一席就悄然離場直奔添馬艦碼頭,登上王家遊輪“不列顛尼亞”號,彭定康的女兒們登船時已經哭成淚人。零點40分的啟程離港的時刻,背景中仍能看到緊鄰維多利亞港的燈火輝煌的會展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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