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頁 ->> 頭條新聞 】 【打 印
【 第1頁 第2頁 第3頁 第4頁 第5頁 第6頁 第7頁 第8頁 第9頁 第10頁 第11頁 第12頁 第13頁 第14頁 第15頁 】 
袁騰飛錯在何處?

http://www.CRNTT.com   2010-05-21 10:19:39  


 
  其六,顧此失彼。中國歷史上有些事件、制度或現象,年代跨度很長,叙述其起訖興滅自應前後照應。在這一問題上,袁著頗多顧此失彼的疏誤。例如,他講到法家法治時,以貴族有“免死金牌”相對照,只說“像清朝的法律里面,貴族犯罪有八議”(頁34)。作為一種法制規定,八議源自《周禮.小司寇》的“八辟”,秦國商鞅變法廢止,漢初承秦制,八議未列入律法,但魏晉南北朝與隋朝,八議都見諸於律文。現存中華法系代表作《唐律疏議.名例律》就有《八議》專篇。袁著只拿清律說事,便給人遲至清朝才有八議的錯覺。

  其七,大膽臆測。對自己不甚了解的歷史情況,袁著有時所下結論之大膽令人咋舌。例如,他指出:唐代“開元通寶的‘開元’意思可能是國家剛剛建立,開辟新紀元,它不是年號,否則的話開元通寶就成了唐玄宗的錢了。以年號鑄錢是北宋開始的,北宋以前的有唐一代,就是說整個唐朝,它的錢都叫開元通寶”(頁115)。“開元通寶”誠然不是唐玄宗的開元年號錢,但他的其他推論卻大錯特錯。首先,說“以年號鑄錢是北宋開始的”,就是想當然。現知最早年號錢是十六國時成漢主李壽在漢興年間(338-343)鑄造的漢興錢,幣面鑄有“漢興”二字。其次,說唐代的錢“都叫開元通寶”,又是想當然。唐代也有年號錢,例如唐高宗乾封元年(666)的“乾封泉寶”,唐肅宗乾元元年(758)的“乾元重寶”,唐代宗大歷年間的“大歷元寶”,唐德宗建中年間的“建中通寶”,連叛將史思明年號順天(759-760),也曾鑄“順天元寶”錢。以上唐代年號錢,丁福保《歷代古錢圖說》都有拓本,至於其書所載五代十國年號錢更是不遑列舉。

  其八,強作解人。這是袁著面對自己拿不准的史實時,自以為是的做法。例如,他講授時歷,“郭守敬算出來一年是365.2425天,跟現在的實際運行時間差13秒。今天拿電腦,當年連算盤都沒有,可能是地下擺棍算的,厲害。”(頁189)且不說有研究者指出,《清明上河圖》卷末“趙太丞家”藥鋪上放的就可能是算盤,但元初畫家王振鵬在《乾坤一擔圖》裡所畫貨郎擔上確有算盤出售,可見至遲宋元之際算盤已經流行。故而袁著說郭守敬可能擺棍算,即仍用籌算,連算盤都沒有的結論,就太過武斷。袁著還說,“所以今天鄭和下西洋到底路綫怎麼走的,不知道。”(頁253)馬歡曾隨同鄭和三下西洋,著有《瀛涯勝覽》,費信也四次隨鄭和遠航,著有《星槎勝覽》,兩書都記載了鄭和下西洋的所抵之地。如果他認為二書還不具體,不妨查閱中西交通史大家向達整理的《鄭和航海圖》(收入中華書局《中外交通史籍叢刊》),就不會貿然得出“不知道”的結論。

  其九,懶於查核。袁著有些常識性錯誤簡直難以置信。例如,北宋“太祖皇帝有遺訓,刻在碑上。……祖訓的第三條是不加田賦”(頁154)。此即有名的“宋太祖誓碑”,《中國歷史大辭典》權威釋文曰:“南宋初相傳宋太祖於建隆三年(962),曾秘密刻一碑,立於寢殿之夾室,稱為誓碑。誓詞三行,內容大略為:一,柴氏(周世宗)子孫有罪不得加刑;二,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三,要求子孫遵守。傳說誓詞文句雖略有出入,但主旨基本相同。”倘若祖訓第三條如其所說,就不是文句略有出入,而是大有不同。但誓碑有“不加田賦”的說法,從未見諸於兩宋史料(對此說所出王夫之《宋論》,張蔭麟早有駁正)。袁著還說,“成祖的帝位來得不正,他是搶建文帝,搶朱棣,所以他總是心中有愧。成祖繼位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把朱棣的大謀士方孝孺給抓起來。”(頁251)這裡錯得駭人聽聞。顯然,袁著認為建文帝就是姓朱名棣的那個人,殊不知朱棣正是明成祖的尊姓大名。為建文帝殉節而死的方孝孺,倘若在九泉之下知道自己硬派給朱棣做了大謀士,恐怕真要氣得再死一次。

  其十,疏於考證。袁著對史實考訂頗為不屑,往往開口就錯。他說,李善長是“太子朱標的老師,要上法場開刀。馬皇後就不幹啊,因為那個馬皇後是中國歷史上的賢後嘛,她就不幹。不幹她就不吃飯,絕食。哭”(頁198)。當太子朱標老師的是宋濂,《明史》本傳說他“傅太子先後十餘年”,晚年因長孫“坐胡惟庸黨,帝欲置濂死。皇後、太子力救,乃安置茂州”。《明史.馬皇後傳》說:“後侍帝食,不禦酒肉。帝問故,對曰:妾為宋先生作福事也”,並未絕食,而是預設齋飯。《明史.李善長傳》沒說善長擔任過太子師,其株連被殺在洪武二十三年(1390)。而據《明史》本傳,馬皇後死於洪武十五年,倘據袁著,八年後她還為李善長絕食求情,豈非白日見鬼。

  講史或著史,史實偶有舛誤,即便司馬光也在所避免。問題出在袁著對史實考證的輕蔑態度:“考什麼你考?這個就屬於文字獄遺風,要我說就是被嚇傻了,幹點有用的學問,這個玩意兒實在沒什麼意思!”(頁224)他批評乾嘉考據在文字獄的高壓下流於繁瑣,固然不錯,卻因噎廢食,把史料考證從史學研究中徹底驅逐出去。他決絕表示:“現在的歷史,還有一個就是什麼考據學,反正我就忌諱這個。別人問我這個,煩的不得了,所謂考據學,……吃力不討好,和現在的八卦新聞效果沒什麼區別。”把史料考證與當下八卦新聞等量齊觀,充分表明他對歷史學缺乏起碼的常識。惟其如此,袁著也就根本無法讓人相信他的每個結論都是“有史實做依托的”。 


 【 第1頁 第2頁 第3頁 第4頁 第5頁 第6頁 第7頁 第8頁 第9頁 第10頁 第11頁 第12頁 第13頁 第14頁 第15頁 】 

相關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