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對於中國共產黨來說,確立發展目標和實現路徑,很重要的是保持自己的政治品質,堅守政治倫理,力避背叛自己的宗旨。從這個意義上講,“全面建成小康社會”與鄧小平及其後來確立的“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存在一些差異。建成作為一種方略,作為習近平的政治觀表現出來,其內涵之豐富、意義之重大必是我們需要深刻把握的。
確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目標,至少蘊含著兩個重要的價值追求,一個是讓全社會共享發展成果,即解決利益分配懸殊過大的問題。建成既是目標,也是一種社會形態,還是一種價值觀,以建成作為我們的檢驗標準,那麼就涉及到社會發展成果的共享問題,就涉及到社會階層和集團的利益平衡問題,這就回到了共產黨“均貧富”“消滅剝削”“共享繁榮”的社會理想上來。如果我們全面理解習近平的舉措,就會深刻感受到他的政治理想與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緊密結合在一起。比如限制特權是一種利益再分配,因為權力影響著利益,權力本身就是一種利益,是利益就要分享,這是現代政治觀的基本要求。再看反腐,這決不僅僅是消除腐敗,也存在著解決特權階層的利益壟斷問題,還是解決共享的問題。這也是習近平在紀念全國人大成立60周年大會上所指出的:“切實防止出現人民形式上有權、實際上無權的現象。”這個權包含著豐富的內容,包括生存權,也包括民主權利,充分體現在小康社會之中。
另一個是將發展引向理性。當下我們建設的是小康社會,而不是全面建設發達國家,這與文革時期的超英趕美迥異,尤其是中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情況,理性殊為難得。如果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只是停留在利益共享上,這個小康一定是存在偏差的,不穩定的,沒有希望的。因為,再偉大的政黨,再強有力的政府都不能滿足人無度的欲望,只強調和激發物質利益需要,而不去引導價值觀,實現物質和精神的平衡,很可能經濟越是繁榮,物質利益越豐富,矛盾越多,風險越大。一個人沒有飯吃的時候只有一件事要做,就是找飯吃,有了飯吃後會生出許多事來,而生出來的事一定是精神領域的。這就是習近平一再強調信仰,提出“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國家有力量”的重要原因。
“全面深化改革”背後的政治邏輯和實現路徑。所有改革無非涉及兩個問題,一個是權力分配,另一個是利益分配。我們的體制改革一定遇到這樣一個問題,政府放權後,我們的制度特點與西方的制度特點有何差異?放權後,我們的政府還要不要維持如此龐大的規模?因為以前我們的政府作為市場主體參與經營,有人講“總理是最大的總經理”,如果政府退出經濟活動,向服務型政府轉變,那麼分配資源的能力必然下降,這時,中國的權力構成和運行會怎樣,很值得思考。
改革的目的是興利除弊,但改革的實質和路徑則是創立一種新的遊戲規則和邏輯。我們習慣於強調政治的神聖,並循著追求真理的路徑推進改革。歷史上走向失敗的政治改革,很重要的一點是沒有把握權力的本質與權力的運行規律。要保證政治體制改革有效推進,很重要的是去除政治絕對化和神聖化,讓政治權力運行回歸本質,也就是說政治制度改革其實就是打破舊的遊戲規則,建立新的政治遊戲規則。
任何領域都有遊戲規則,包括政治領域,如果不承認這一點,就很難解釋周永康、郭伯雄、徐才厚、令計劃之流的腐敗問題。按照原有的政治邏輯,這些人如果不清理,他們離開這個世界時,訃告上一定出現“忠誠的馬克思主義戰士”“我黨久經考驗的卓越的領導人”這樣的表述。這些溢美之辭放到革命戰爭年代走來的革命者身上是準確的,用孫中山先生的觀點,他們屬於“首義黨員”,是有高尚精神和堅定政治信仰支撐的,但放到和平時期成長起來的“協助黨員”和“普通黨員”身上,就不具有說服力,因為權力的漩渦中不會產生高尚,這是被現實所證明的,是不依集團和個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只有承認其間的特殊規則,才會建立新的有異於革命戰爭年代形成的政治規則。
兩個互不否定”,已經說明我們要以科學思維和政治觀指引改革探索,否則不僅無法找到新路,還會摧毀現有的精神和價值系統,導致紊亂。實際上,鄧小平與毛澤東選擇了不同的前進路徑,毛澤東在探索中國自己的道路時,革命階段的探索極其成功,但執政階段沒有成功的經驗可以借鑒,只能自己找路,這便出現兩個結果,一個是成功,一個是失敗,毛澤東失敗了,但這個問題要辯證地看,沒有毛澤東的失敗,就沒有鄧小平的成功,也就不會有跳出“兩個凡是”,原本這就是對立統一規律使然。習近平主導中央政治局學習辯證法,堅持“兩個互不否定”,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政治觀的出發點,而闡明的中國與西方和世界的政治關係,又表明了新的看法,也就是參與世界文明創造的新的政治觀念。
“全面依法治國”背後的執政方式和執政理念。革命黨與執政黨、法治與人論,類似的問題都屬於繞不過、躲不開的難題,必須直面且需要作出理論解答。黨的理念處於革命階段,包括以革命理論支持執政階段,法只是實現“無產階級專政”的工具,因為調節社會和激發力量都來自於階級和革命,也就是說階級對立可以完成一切社會關係的處理。進入執政階段,尤其階級關係消失以後,社會矛盾主要反映為階層或集團的利益關係,黨不可能再以區分階級關係來完成社會調節,必須形成新的邏輯,即必須產生新的遊戲規則和價值系統,這就必然選擇人類文化史上最具特色、最有成效的兩個規範方式,一個是契約亦即法治,另一個是道德規範亦或德治。從人類的更高級階段看,德治更可靠,但在人類尚未進入更高級階段時,只能強調法治,輔之以德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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