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中美全面競爭格局的形成限制了韓國“轉圜”的空間。通常來講,在大國競爭的背景下,很多中小國家會選擇介於制衡與依附之間的對衝戰略,⑭過去韓國所奉行的“戰略模糊”就屬於一種對衝。然而中小國家能夠實施對衝並非是無條件的,馬來西亞國際關係學者郭清水就指出,衹有不存在大國全面競爭的情況下,中小國家才能在大國間實現對衝。⑮美國學者詹姆斯·金亦通過使用基本議價理論證明,若大國間爭議很大時,中等國家將被迫做出更清楚的選擇。⑯自特朗普政府開啟對華戰略競爭以來,中美競爭的領域已從單純的經濟貿易領域擴大到軍事安全、科學技術、地緣政治、價值理念等多領域的全面競爭。在此背景下,韓國可以在中美之間“左右逢源”的空間較過去明顯壓縮,而選邊的迫切性卻顯著提升。韓國國立外交院教授崔寓善坦言,美中競爭已經越過臨界點,如果需要戰略選擇,韓國應該更加重視與美國的關係,平衡外交不符合韓國的戰略利益和國際秩序發展趨勢。⑰類似言論目前在韓國戰略界仍占據著主流地位,這對韓國重回大國平衡外交的意向造成較大壓力。
二是美國大選對韓國改善對華關係會產生“雙刃劍”效應。誠如上文所言,美國大選的臨近和特朗普回歸的可能性是尹錫悅謀求對華關係轉圜的動力之一;但亦不能否認,大選同樣可能是阻礙中韓關係改善的重要變數。一方面,在美國大選期間,比拼誰的對華態度更加強硬,成為無論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用以爭取更多選票的一張政治牌。隨著選舉進程的推進,美國國內的反華氛圍會進一步加強,外溢效應不可避免地會擴散到韓國等美盟伴國家。這可能會引發韓美之間的聯動效應,導致尹政府的對華態度也隨美國氛圍而變化。另一方面,特朗普當選可能性的存在固然迫使韓國試圖通過緩和對華關係以化解風險,但他一旦當選,其對中國造成的競爭壓力與拜登任內相比,恐有過之而無不及。特別是他威脅在當選後可能向中國徵收可能超過60%的關稅,在韓國國內引發軒然大波。一些研究機構建議,若特朗普當選,韓國企業應避免進入中國市場,做好應對中國經濟通縮和出口傾銷等問題,⑱這無疑會對中韓經貿合作開闢新局造成不利影響。
三是半島緊張對立局勢加劇不利於中韓關係改善。進入2024年以來,朝鮮半島南北雙方的對立之勢有增無減,先是朝鮮在年初將韓國定義為“頭號敵國”和“永遠的主敵”,廢除祖國和平統一委員會、金剛山國際旅遊局等朝韓事務機構,而後便是美韓3月舉行“自由盾牌-2024”聯合軍演針鋒相對。5月下旬起,朝鮮以報復韓國保守民間團體向朝飄送反朝傳單為由,數次向韓國飄送大量垃圾氣球,韓國政府隨即宣布終止《9·19軍事協議》,並預計下半年和美國舉行規模更大的聯合軍演。6月19日,俄羅斯總統普京訪問平壤,俄朝簽署《全面戰略夥伴關係條約》,條約中規定當任何締約方遭受侵略時,另一方將向其提供援助。韓國對條約的簽署反應激烈,並與美日共同發表聲明強烈譴責。在此背景下,中韓關係轉圜的進程將不免受半島緊張局勢的波及。誠然,韓國戰略界存在呼籲恢復和重視韓中在半島問題上戰略溝通的聲音,但是依靠美韓同盟和美日韓三邊合作來增強對朝威懾仍是主流言論,甚至還有建議韓國放棄寄望中國發揮影響以引導半島無核化的尖銳言論。半島局勢和中韓關係互為依托,在保守陣營執政下,半島局勢的惡化衹能進一步刺激韓國政府向美日靠攏,遲滯中韓關係緩和的進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