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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藝謀電影中的游民意識

http://www.CRNTT.com   2009-02-08 06:39:00  


 
  當然,游民也是一種普通平民,然而是這個普通平民中並不普通的那部分。福貴那樣一種苟且的人生態度,並不是一個普通人從自己的人生經歷中提取出來的,而是由一個沒落公子的頽喪玩世發展而來,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理解這個世界或者對於這個世界負起任何責任,包括對於自己和自己的家庭負起任何責任。當年他穿著綾羅綢緞豪賭一夜讓人背回家,他父親罵他是“小王八蛋”,他反唇相譏:“沒有老王八蛋哪有小王八蛋,我跟誰學好去啊?”試想一般老百姓家,父子之間哪有這麼說話的?同樣,一般體體面面的大戶人家也哪有這麼說話的?當懷了孕的妻子對丈夫徹夜未歸哭哭啼啼,身為丈夫的扯起謊來就和沒有扯一樣:“沒賭啊,我看(旁觀)去了,”依然是一副天真無欺的表情。

  這部影片中其他人的“身高”,也隨著福貴這個人而降低了,他們或多或少都帶有一些游民氣息。小鎮鎮長是這樣發表煉鋼成功演說的,:“咱們煉的鋼鐵能造三個大炮彈,都他娘的打到台灣去。一炮打在蔣介石的床上,一炮打在蔣介石的飯桌上,一炮打在蔣介石的茅坑裡,叫他睡不成覺。吃不成飯,還拉不成屎,咱就解放台灣了”。啞巴女兒鳳霞的丈夫王二喜是個瘸子,但又是造反派的小頭目,身邊總是跟著幾個人。相親過後的某天福貴夫婦在街上聽說有人上你們家“上房揭屋”了,頓時臉色大變,到家後得知原來是王二喜同志帶著工人們來給未來的丈母娘粉刷墻壁來了,還在院子裡的壁照上畫了一幅“大海航行靠舵手”。如此假公濟私,顯示了王二喜在那個非常年代中超常的生存能力。在媳婦生孩子那一場戲中,因為醫院已經被年輕的造反派接管,他說服造反派以批判為名從牛棚裡弄來了原婦產科主任,將他掛著牌子從大街上一路押來。而這位教授的表現則令人咋舌:因為三天沒有吃東西了,便一口氣吃了七只饅頭,及至產婦大出血需要幫助時,他已經撐得不省人事。不客氣地說,對於教授的這一筆,在很大程度上繼承了文化革命中對於知識分子的不信任與侮辱。

  1979年有過一部影片叫做《苦惱人的笑》,其中有一名醫學教授因為造反派的惡意誘導,將一只肛門用的溫度計插在自己嘴裡,這樣的安排是為了表現教授蒙羞。而《活著》這樣的安排,則是讓教授自我羞辱從而達到羞辱他的效果。而比較原小說餘華的《活著》,這個所謂教授的細節並不存在。同樣,原小說中王二喜如何作為文革造反派、假公濟私的細節也不存在。眾所周知,張藝謀與不只一位當代重要作家的合作,從他們的作品中取得靈感,但是這種合作並不是為了體現原作的精神,而是將他們的作品往自己所需要的方向上擰去,變得符合自己的口味。

  《活著》最終沒有能够在國內上映,並遭到兩年之內停止與境外投資方合作的處罰。如此粗暴無禮的檢查制度和檢查官,也可以解釋張藝謀電影中的稱之為游民的那股“邪氣”從何而來。但如果不想因此而沉寂,那就必須重新作出調整和選擇。對於《活著》的遭遇“不測”,張藝謀的反應是:“我又不是一個能勇敢地站起來和別人鬥爭的人。我們這個國家很大,事情很多,也不是你一個人鬥爭得過來的。惹不起總躲得起吧,我只能採取躲的態度。這也不是誰跟誰妥協的問題,我知道我必須接受某種現狀。在我現在的處境之下,我不能再找一個敏感的題材。《幫規》這個題材跟政治無關,離現代社會距離也很遠,它寫的是人的故事。”其中提到的《幫規》,便是後來的《搖啊搖,搖到外婆橋》,緊接著《活著》之後拍攝於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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