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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藝謀電影中的游民意識

http://www.CRNTT.com   2009-02-08 06:39:00  


拍攝於1996年的《有話好好說》,是一部城市題材的影片,在形式上也較前有了面目一新的變化。
 
  趙小帥隨即在馬路邊挨打,打人者是安紅後來的男朋友劉德龍,情急之中,趙抄起身邊看熱鬧的行人張秋生的電腦朝對方砸去,電腦砸在電線杆上,散了。待趙清醒過來,張秋生找他算帳,他表現得如同嬰兒一般天真無邪,怎麼說他反反覆複就是不明白:“我怎麼會扔你包呢?”“我怎麼會搶你包呢?”“我為什麼會搶你包?”“這東西(指電腦)原來就是壞的吧?”“好電腦摔成這樣,你騙誰呢?”“你要麼找電線杆子賠,不找電線杆子賠,你找我?”“我搶的你找我,我為什麼搶這包?”“你找打我的人賠你的包,聽明白了吧?”

  這一著非常厲害。仿佛只要披著“我傻”這層皮,就是什麼都可以做的了,就可以任意胡攪蠻纏,將水攪渾——我不知道你說什麼。無法理解你,那也是因為我也無法理解我自己。實際上我什麼也不理解。什麼也不想去理解。我就是我現在這個樣子。我現在這個樣子就是真理,就是顛撲不破的法寶。這裡所謂的“低調”、“低起點”,實際上具有很強的攻擊性,是“以退為進”,以腳踩西瓜皮並在那塊小小面積上作出種種高難動作(“三寸不爛之舌”的功夫),來轉移對於事實和道理的認真關注,廢掉對方任何講事實、講道理的企圖。實際上,不準備講任何道理,是張藝謀電影中所有人物的特點。不講道理而又口若懸河,則是趙小帥這種城市游民的特點了。所謂“一根筋”,其實又是變化多端的。如此街頭潑皮般的連珠炮表演,並不是引起觀眾的反感,而是引他們發笑,這是一部有關“幽默”的電影。

  趙小帥不打算賠電腦,卻時時想著找打他的人報仇。只因在被打現場他喊過:“孫子,我要是不把你的手剁下來,我就是你孫子”,他便口口聲聲想要剁掉對方的手。與他成“一根繩上的螞蚱”的行人張秋生就此與他有一個長篇對話。在很大程度上,張秋生所說出的就是趙小帥心裡想的,趙小帥需要有人勸他,讓他下台。張勸其不要用隨身攜帶的賣肉師傅用的屠刀,而改用“板磚”,因為隨手撿來的板磚不算凶器:“一板磚拍下去,一方面要把他拍得够嗆,另一方面你不擔什麼責任,那打了就打了,不負法律責任,不算犯法,這才是最佳效果。”繼而張又繼續發揮,說不要拿板磚拍對方的要害部分比如後腦勺,而要拍他的腿:“拍腿有兩好處:第一,沒大危險;第二,絕對有損他的形象。他好歹是個經理,他要是走路一拐一拐,經常跟人打交道,那多丟人啊。”當趙小帥仍然嘴硬,張的說辭更加娓娓動人,勸對方要“既打擊了對方,又保存了自己”;“不是逞一時匹夫之勇,對抗中要全身而退”。趙小帥對此莞爾一笑:“我呀,也就是個有勇無謀,您啦,正好是個有謀無勇。”難怪了!其中所謂“保存自己”,所謂“全身而退”,它們實際上以不同的比例分布在張藝謀電影中的不同人物身上:“我爺爺”、楊天青、秋菊、魏敏芝、福貴等。這一刀是肯定剁不下去的,趙小帥的激情最終轉移成了張秋生的能量,釋放為張秋生不可理喻的瘋狂行為。然而張秋生瘋得很有“節制”,他最終一刀下去,僅僅就落得個監禁七天的懲罰,既無大害也無傷大雅。

  不難看出,在“我傻”的背後,其實是“我聰明著呢。哪能呢。”對自己不利的事情絕對不做。客觀地來說,人為自己考慮、驅利避害這是完全合理的,不魯莽行事也是對的,但這一點完全可以正當公開地說出來,而用不著藏藏掖腋,運用那麼複雜的假面將它們隱藏起來,再通過更為複雜的途徑曲裡拐彎地透露出來。尤其是沒有必要把自己打扮成一種英雄,硬做英雄狀。比起單純選擇自私或者魯莽地生活,這種雙重的假面生活則更為有害,因為到頭來它會使得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不知道真與假、美與醜、善與惡、尊嚴與羞辱的界限在哪裡。影片中趙小帥面對發了瘋的張秋生,突然下跪:“我求求你了,你給我留點面子好不好?”這個在影片的開頭喊女朋友的名字也要花錢雇人的“大爺”,說跪就能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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