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周末:這也涉及到文化自信的問題,為什麼我們需要西方標杆來證明自己?
王德威:你講得很犀利。我覺得,現在中國文學對諾貝爾獎的焦慮有點奇怪。我曾經說過,中國當代作家無緣諾貝爾獎,有政治地理的考量,更大的程度上就是一個翻譯的問題,是一個語言障礙和溝通的問題。如果以大國崛起的心態來看待這獎項,應該相信,中國當代文學無需這種外在的標杆來證明自己。我覺得諾貝爾獎遲早會來的,但它需要一個醞釀,需要大量的好的翻譯,也需要文壇各種文學和非文學因素微妙的互動。
被顧彬一說,中國當代文學是垃圾,大家都焦慮得不得了。為什麼呢?沒有這個必要。事實上,我個人覺得在過去20年中國學界整個的生態有很大的改變。
解放周末:怎樣的變化?
王德威:我覺得現在年輕的中國學者變得比以前有自信了。以前那種強烈的要有一種西方理論來支撐自己的心態,已經沒有了。今天,中西翻譯的速度非常快,信息傳播的快速也是之前難以想象的。這種學術生態的改變是非常好的。
但我仍然不排除今天國際交流的重要性,這就是為什麼我樂於見到,也支持這麼多中國的學者出去,這麼多國外的學者來這裡。今天,像北大、清華、複旦接待國外來的學者來,可謂絡繹不絕。如今國外學者來到這裡,也應該有一個平常心:自己不是來販賣一個了不起的概念,而是希望在這裡有一個交流有一個對話。學術也好,文學也好,真的就是憑實力。我想,自信是這樣表現出來的,而不是諾貝爾獎怎麼怎麼樣。自信有就有了,而不是以一個標杆式的儀式性的場合來證明的。
解放周末:與此同時,在中國學術生態的發展過程中您注意到有什麼問題?
王德威:我想就是學術圈一個學術規範的問題。
解放周末:某種程度上學術被商業、功利異化了。
王德威:市場的需要,傳媒的播散性,造就了一批學術明星,這些現象都是有點不可思議的。對於這種生態,我們不能作出一個純然的價值判斷,但會令人懷疑是不是這些事情占據了學者們太多的時間?做學問,就像陳寅恪先生說的,要有自由之思想,獨立之精神。最重要的,要耐得住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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