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郝天豪 |
|
| 林艷 |
郭至君：淺談兩岸Z世代政治認同的特點、局限與可塑性
Z世代的定義是出生於1995年之後，在21世紀網絡環境中成長的一代人。隨著時代發展，他們正逐漸成為兩岸社會的中堅力量，他們的價值觀、認同感與政治觀點，不僅關係到未來兩岸的互動方向，更將在中長期內影響地區穩定、文化交流乃至兩岸融合發展的更多可能性。
兩岸Z世代認同分化的現況
首先，我們必須誠實地面對現實：兩岸Z世代的政治認同正在朝著越來越有分歧的方向發展。在台灣，Z世代多傾向於自我認同為“台灣人”而非“中國人”。根據近年多項民調，這個趨勢在年輕人中尤為明顯。他們成長於民主自由的制度中，對自身文化與生活方式有強烈的歸屬感，雖然某些新生代台灣人在“台獨”問題上並非那麼激進，但他們對中華民族的民族認同可能更薄弱。
而在大陸，Z世代則普遍對“中國人”身份沒有異議，且對“民族復興”、“國家強盛”、“兩岸統一”有高度認同感。在國家宣傳、教育體系與社交媒體影響下，兩岸Z世代的互動變得越來越少、越來越難，也越來越容易被誤解與敵意取代。
可塑性仍在：變動中的認同空間
當前，Z世代已成為決定台灣未來政治走向的關鍵力量。台灣年輕人可能對中華民族認同感較低，但隨著科技進步，這一代台灣年輕人有自己的判斷力。事實上，Z世代政治認同雖然已有傾向，但仍具有高度可塑性，這來自幾個關鍵特質：
第一，認同尚未穩固。Z世代大多還處在人生的探索期，無論是對自我還是對世界的理解仍在變動中。他們對社會制度、歷史認識與國際局勢的理解，不是一成不變，而是會隨著經驗與更多地瞭解接觸而更新，繼而轉變。
第二，兩岸Z世代是“網絡原住民”，習慣接觸多元的資訊。兩岸Z世代都是網絡世代，他們習慣在社交媒體中接收訊息、表達觀點，雖然環境存在隔閡，但也不是沒有機會突破同溫層。比如小紅書在台灣就有近300萬活躍使用者，如果能通過合適平台進行深入交流與理解，將可能化解偏見與誤解。
第三，兩岸Z世代有共同的現代生活與文化語言。儘管政治認同不同，兩岸年輕人在動漫、音樂、影視、遊戲等方面，仍有大量共同語言與興趣。這種“文化上的黏著性”讓情感理解成為可能，政治觀念也因此可能產生柔性轉變。
限制與風險：認同可塑性的挑戰
當然，我們也不能對這種可塑性過度樂觀。它存在於變動中，也受到多重限制：
第一，信息繭房與意識形態操控。兩岸官方媒體的報導都是經過篩選的；在民進黨執政的當下，台灣對中國大陸的宣傳總是停留在負面媒體報導與歷史包袱上，而這些“妖魔化”的認知偏差長期積纍、得不到化解，就會強化台灣年輕人的刻板印象與對立情緒。
第二，國際地緣政治的對立化。中美大國競爭、美台互動都讓兩岸年輕世代更傾向於“站隊”思維，特別是台灣一些青年在民進黨長期宣傳影響下，會將台灣的安全與美國綁定，理所應當地認為如果台灣海峽有戰亂，美國是保護台灣的一方。當國族認同與安全感被綁定，理性對話的空間就會被壓縮。
第三、民粹主義與網絡極端化。在社交平台中，“小粉紅”、“1450”等標籤化現象反映出年輕族群政治言論的極端化。過去一年多，台灣陷入“綠粹”，一種結合了民粹、激進和綠營特質的現象，不同意見就被貼標籤，這種氛圍讓很多台灣年輕人不安、進而成為“沉默螺旋”的一部分。當政治變成攻防賽，而非理性討論的平台，Z世代的可塑性也將因此被壓縮。
增強共感：讓可塑性成為抓手
那麼，面對增進兩岸青年的政治認同這一個複雜且具有挑戰性的課題，我們可以怎麼做？我認為主要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來著手：
第一，政策與制度層面的“支持保障”。當前台灣已陷入到“綠粹”氛圍，很多非政治化的東西都被冠上政治化的標籤，而兩岸青年交流是最不應當被過度政治化的一環，政府與民間組織應以文化、經濟、科技、環保等議題為主軸，保持交流的柔性與彈性，營造低政治敏感度的政策空間。誠然，在民進黨當局定位大陸為“境外敵對勢力”、“逢中必反”的當下，無法期待島內政策、制度層面對兩岸青年交流的“支持保障”，衹能短期內通過大陸一方潛移默化地開展工作，例如可以設立常態性、民間主導、政府支持的“兩岸青年發展基金”，保障青年交流活動的資源與可持續性，將青年交流平台制度化。還可以鼓勵青年們討論兩岸融合發展的政策與制度，如舉辦相關論壇，以提升青年對彼此政治制度的理解。
第二，媒體與敘事層面的“去敵意化”。鍾明軒的案例時刻提醒著我們，兩岸青年交流中要減少敵對式媒體敘事所帶來的影響。在熟練運用網絡社交媒體的Z世代逐漸成為兩岸交流主力軍的當下，應大力支持兩岸青年自媒體頻道的發展，例如鼓勵兩岸青年合辦網絡節目和播客、共創短片等，由年輕人主導對彼此的觀察與評論，降低“由上而下”的操控感，讓雙方年輕人用自己的語言講述“我們的故事”，建立連結感。
第三，人文與生活層面的“共感建立”。搭建共同語言與記憶平台，從生活層面消除偏見，是兩岸青年實際交流中相對容易實踐的部分。我們可以建構共同議題的討論空間，以氣候變化、AI發展、就業民生等非政治議題作為切入點，組織青年對話平台，從共同處境中增進理解、產生共鳴。我們可以鼓勵共同文化創作，以漫畫、音樂、遊戲、短劇等流行文化為媒介，共同創作內容，形成新的“兩岸青年認同敘事圈”。我們可以更多地舉辦長期性、非走馬觀花式的交流活動，如聯合實習、創業孵化、志願者服務等，讓青年在實際合作中瞭解對方的生活狀態與價值觀。我們也可以大力鼓勵異地長住，讓兩岸青年有機會在彼此的家鄉生活一段時間，從衣食住行的層面消除偏見。
最後想強調的是，政治認同不應該是國家灌輸的結果，而是一種不斷在現實中選擇與重構的歷程。兩岸Z世代雖然在不同制度與敘事中長大，但他們同樣渴望尊嚴、自由、成就與歸屬。衹要創造出理解的通道、尊重的空間與合作的可能，我相信這個世代的政治認同，仍能展現出驚人的韌性與想像力。在分歧中尋找共鳴，在對立中尋求理解，青年是兩岸關係未來最大的希望，也是兩岸融合發展的重要起點。
郝天豪：新時代兩岸青年交流成果及增進交流之路徑
1984年夏，全國台聯首次邀請居住在海外的台灣青年回到大陸參加夏令營，開啟了兩岸青年交流新的篇章。1987年兩岸恢復交流後，無數台灣青年跨越山海，到大陸追尋夢想，創造了許多感人至深的青春佳話。2011年夏，大陸舉辦了盛況空前的“兩岸萬名青年交流活動”，形式多樣，特色鮮明，意義重大，堪稱兩岸最具青春活力的民間交流活動。步入新時代，越來越多的台灣青年到大陸學習、工作、創業，青年成為兩岸交流最活躍的群體。
習近平總書記十分重視青年及兩岸青年交流。2014年5月，習近平在會見親民黨主席宋楚瑜時指出，兩岸青少年身上寄託著兩岸關係的未來。此後，無論是給參加第二十屆海峽青年論壇的台灣青年回信，還是向第六屆海峽兩岸青年發展論壇致賀信，他都勉勵兩岸青年為推進祖國統一大業、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攜手打拼。2024年4月，習近平在會見馬英九時強調“青年是國家的希望、民族的未來。兩岸青年好，兩岸未來才會好”。馬英九認為兩岸的青年就是兩岸未來的希望。自2023年以來，他已四次率領台灣青年大學生參訪大陸，並邀請大陸高校青年學生赴台參訪。中國國民黨前主席洪秀柱則指出兩岸青年的美好未來應該寄託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康莊大道上，期許兩岸青年攜手同行、共同扛起兩岸和平統一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使命。
大陸方面搭建了兩岸青年對話交流的重要平台。全國台聯台胞青年夏令營是台灣青年實地瞭解大陸的第一扇窗口，也是兩岸青年最早的交流平台。其自2004年更名為千人夏令營以來，已成功舉辦22屆，纍計有約3萬名台灣青年入營參加活動，成為兩岸青年交流的品牌項目之一。海峽青年節自2013年在福建舉辦以來，已纍計吸引超4.1萬名兩岸青年參加，包含超2.3萬名台灣青年，涵蓋百所台灣院校、百個台灣高校社團、百個台灣青年團體。兩岸青年交流合作北京峰會於2018年創辦，於2022年提升規格並正式命名為“兩岸青年峰會”。今年的峰會繼續以“攜手繪青春 奮進新時代”為主題，舉辦主論壇、分論壇、科技文化融合成果展和機器人展示、兩岸青年漢服之夜等交流活動，并舉辦京台青年交流營、體育友誼賽等30餘項系列配套活動。兩岸青年共約4000人參加峰會，其中台灣青年總規模約2000人。近年來，浙江依托“海峽兩岸青年發展論壇”吸引台灣青年從“走過來”到“扎下根”。截至去年底，到浙江就業創業的台灣青年已超過1.3萬人次，創業項目超過1800個；今年，到浙江參訪交流的台灣同胞已超過1.2萬人次。這些平台持續性舉辦交流活動，為台灣青年到大陸參訪交流、學習實習、就業創業提供了機會，為兩岸青年交流交往交心、走近走親創造了條件。
兩岸青年交流奔湧不息，逐步成為兩岸交流大舞台上的主角，是歷史和時代共同造就的良好結果。第一，兩岸同根同源、同文同種，兩岸青年擁有共同的歷史記憶，容易被喚醒並能產生文化上的共鳴。第二，大陸經濟社會發展快速，躍升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並願意與台灣同胞分享發展機遇，為台灣青年提供了廣闊的發展空間。第三，相較於其他社會群體，青年人更有朝氣、更具活力，樂於接受新鮮事物，能夠理性看待歷史恩怨。兩岸青年同處一個世代，都是在互聯網時代長大，交流熱情高漲，能夠藉助新媒體打破島內構建的信息壁壘和塑造的刻板印象。
但是，目前的兩岸青年交流仍然面臨著諸多障礙和嚴峻挑戰。首先，民進黨當局頑固堅持“台獨”立場，製造“信息繭房”，常年抹黑、攻擊大陸，欺騙、誤導島內民眾，挑動兩岸對立，極力限制大陸居民往來台灣，建議台灣民眾非必要不前往大陸旅行，意在阻撓包括青年交流在內的兩岸正常交流。而由於民進黨當局長期灌輸“去中仇中”思想，導致部分台灣青年對大陸存在誤解和偏見。其次，兩岸青年交流主要還是單向、短期交流，由大陸官方主導主辦，邀請和吸引台灣青年參與。而台灣青年深受“台獨史觀”荼毒，歷史記憶混淆、國族認同扭曲、統一意願薄弱，大陸青年則對台灣現狀不夠瞭解，雙方思維模式有著較為顯著的差異，或許可以在短時間內由於共同的興趣和愛好交為朋友，但難以在觸及敏感的政治議題和歷史問題時交心。再者，兩岸青年交流集中在大陸東部沿海地區，中西部地區則相對較少。
大陸對台工作是一個系統性大工程，高超的政治智慧、雄厚的經濟實力、強大的國防能力和廣泛的外交影響力等都顯然有助於推動兩岸交流合作和台灣問題的解決。在兩岸青年交流中，要注重把握兩岸青年的思想脈絡、主流觀念和求新求變的特點。發揮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作用，發掘中華文化中的次文化，推動兩岸各次文化之間的交流融合，擴大交流的地域範圍。
要增加兩岸青年交流的內容，逐步改變以往交流中極少涉及政治敏感性較強話題的現象，用合適的方式向台灣青年傳播正確的歷史觀、民族觀、文化觀，在交流互動中增進他們的國族認同，提升交流的品質。要鼓勵來到大陸的台灣青年善用社交媒體，分享在大陸的所見所聞所感，充分地展示大陸發展的真實圖景；鼓勵大陸青年深入瞭解台灣歷史和現狀，保持與台灣青年的聯繫，及時發送有價值的資訊，“既能講明白立場，又能講清楚道理”，推動“首來族”更多成為“常來族”、“常來族”帶動更多“首來族”。
此外，要注意在制定和落實惠台政策時適當照顧大陸青年的情緒，切勿引發大陸青年對台灣青年不必要的嫉妒、不滿和抵觸，從而影響兩岸青年的健康交流。
林艷：借力四個“勢” 打造新兩岸族
近年來，隨著兩岸青年交流的持續推進與深化，越來越多台灣青年成為大陸“首來族”，有一些還逐漸轉變為“常來族”。更值得關注的是，在此基礎上，一個具有“兩岸觀”的新興群體正在台灣青年世代中悄然形成，我們可以稱之為“新兩岸族”。這一群體的共同特點在於，他們具備理性的兩岸認知和寬廣的民族視角，善於包容與尊重不同文化，不再本能地排斥或抗拒大陸，甚至能主動理解和欣賞大陸社會。這個群體的出現，既是時代變遷的產物，也為兩岸關係帶來新契機。那麼，“新兩岸族”是如何孕育而生的？他們的這種群體性標識又是如何形成的？我認為，這離不開四個“勢”的推動：
大陸文化軟實力崛起大勢
“軟實力”一詞由約瑟夫·奈於1990年提出，強調國家通過吸引力而非強制力來影響人們的觀念體系。這些年來，大陸軟實力日趨增強，對台灣的文化影響和輻射力度不斷加深。比如，大陸影視劇《瑯琊榜》《慶餘年》《繁花》《藏海傳》等在台灣掀起“追劇”熱潮，甚至有台灣民眾專程飛往大陸觀看《哪吒2》。又如，融合傳統文化與現代創新時尚的產品，3A遊戲《黑神話：悟空》、漢服、故宮文創等，也在台灣年輕人中成為現象級“爆款”。這些熱潮，不僅激發了台灣青年對大陸文化的好奇與探索，還帶動了他們實地“打卡”北京、上海、新疆、陝西等地，這些大陸的文化大“IP”，正在成為兩岸一代青年人共同的集體記憶。
文化的影響是廣泛、深遠、潤物無聲的。雖然大陸的諸多文化產品風行台灣，并不足以立即改變台灣青年的意識形態和身份認同，但已在潛移默化中吸引他們主動接近、瞭解大陸，逐步淡化對大陸的排斥，甚至產生親近感。這種認同的深層次影響力，無疑是任何壁壘都無法阻擋的。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過去大陸“80後”“90後”多是在台灣影視、綜藝的陪伴下成長的，而如今，大陸流行文化已反向影響台灣，兩岸文化版圖出現了根本性變化。軟實力消長的背後，是硬實力的此消彼長，這是不可逆轉的大勢。展望未來，隨著大陸硬實力的不斷提升，文化的吸引力和凝聚力會進一步增強，必將在更深層次、更廣領域對更多的台灣青年產生深遠影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