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孫守讓 湖北省監利縣高中補習中心 教師
湖南湘潭的韶山衝是偉人毛澤東的故鄉，這個過去偏僻的小山村走出了一位改寫中國乃至整個世界歷史的人物，這是韶山衝的驕傲，也是整個中華民族的驕傲。與之相鄰的湖北黃岡的林家大壪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這裡誕生了林育南、林育英這樣著名的革命家和林彪這位著名的軍事家；而林家大壪之聞名於世是在林彪成為副統帥和欽定接班人的文革時期。當時韶山衝和林家大壪都是偉人的故裡，紅色聖地，是“革命群眾”非常景仰和向往的地方。如果能够到這兩個地方去參觀，就像我們今天能够去歐美考察旅遊一樣風光。以1971年的“9•13”事件為標誌，林家大壪從紅色聖地淪落為世俗凡塵；而韶山衝並不因為毛澤東的逝世而暗淡它的光芒。林彪摔死在蒙古的溫都爾汗已經三十八年了，毛澤東在北京逝世也已三十三年。歷史的腳步仍然馬不停蹄地向前，我們在這沉著而均勻的腳步聲中又似乎聽到過去的足音和這足音在今天的回響。
（一）
韶山衝是我從小就神往的地方，因為它承載著太多的政治的歷史的文化內涵。那時懵懵懂懂的我經常在親朋好友從韶山帶回來的照片中，在各種各樣的記錄片中，在林林總總的宣傳品中，認識了韶山衝。“毛澤東同志故居”（當時稱“毛澤東同志舊居”）的後邊是一座巍峨的山峰，山上樹木繁茂，鬱鬱葱葱；故居的前邊是一方水塘，是當年毛家漿衣洗裳，清菜淘米的地方。故居是當地江南山區農舍的樣式，用黃泥墻青色瓦蓋成，數間正屋橫臥，正屋前兩間廂房從側面托舉；構造雖然簡陋，而氣勢如虹。這山這水這故居早已在我的腦海里定格為一幅經典的畫面。這次尋訪毛澤東故鄉，瞻仰毛澤東故居，置身在這方天地之中，更使我感到空間的闊大和歷史的悠遠。中華民族命運偃蹇，需要巨人，而韶山衝應時代之運終於產生了這位扭轉乾坤的巨人。
造訪林家大壪，遠遠望去，林彪故居——“帥門”的後邊也是一座高大的山峰，山上樹木葱蘢，百鳥啁啾。“帥門”前邊也有一方池塘；只是毛澤東故居前的池塘用山石壘岸，格局上稍顯局促；而“帥門”前的池塘卻無拘無束，自然敞放。林彪故居——“帥門”是近年仿照舊制重新修建，四間大瓦房，墻體上用當地的紅泥塗抹，顯得拙樸而莊重。正門門楣上所書“帥門”二字不知出於何人手筆。如果說毛澤東故居及其周邊的紀念性建築凸顯出濃厚的官方色彩，那麼林彪的故居便籠罩著明顯的民間特色。
熟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代天驕生於斯，長於斯，說明地靈人才傑。毛澤東和林彪的故鄉一在湖南，一在湖北，空間上相距並不遙遠；而且這兩個地方都是南方丘陵地區，所處經緯度相差無幾；在這兩處出現兩個地理環境相似的小山村應不足為奇。但是有一種思想一種意識執拗地盤踞在我的腦海里：難道這依山面水的民居就是天地之間鐘靈毓秀之處，定然大吉大利，會長出參天的大樹，會升地璀璨的明星？特別是當今“風水理論”有可能從過去的異端邪說納入到環境科學領域的時候，我更堅信自己的直覺。
（二）
現在的韶山衝已經由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變成了風景優美的旅遊小城。雖然毛澤東故居之側有菜園，韶山學校大門外有稻田，但是林立的商鋪和平整的馬路告訴你，人面桃花，穿著時尚的韶山人告訴你，這裡早已不是荒僻的鄉村，韶山村的“村”字完全名不副實。且不說“滴水洞”的神秘幽深，玲瓏小巧，也不說“毛澤東紀念園”的峰回路轉，美輪美奐，更不說“韶峰碑林”的古樸典雅，深厚凝重；單說韶山衝老百姓修建的那些小洋樓，哪一座不是精致巧妙，富麗堂皇？毛澤東的父輩們何曾料想到韶山衝能有今天？毛澤東的同輩們哪裡能想到貧瘠的韶山衝能變成人間天堂？我們可以說沒有昨天的毛澤東就沒有今天的韶山衝！韶山衝的最大資源，而且是取之不盡的資源就是“毛澤東”。
我們再來看林家大壪，這裡同尋常的江南小山村並無二致。我們的車離開一條瀝青公路之後，沿著一條水泥路通向村裡。下車後步行一段曲曲折折忽高忽低的土路之後，便到了林彪故居——“帥門”之前。“帥門”建築風格拙樸，與周邊的林育南、林育英故居以及周邊的民居一起構成一個和諧的整體。由於遊客寥寥，這個小山村仍然和往昔一樣，恬靜、孤寂，與韶山的熱鬧喧囂構成鮮明的對比。故居裡的展品也難與韶山毛澤東故居及各種紀念設施中的展品比肩。在韶山，中國當今頂尖藝術家無不盡情施展才華，各種高精尖科技無不使用其極，各種歷史文獻無不一一被“拱”出來。而林彪故居中的各種農具和生活用品大多不是原物，許多圖片都是從文革時期的畫報上剪輯下來的；而解說性的文字一概用毛筆手工書寫。林彪故居的展品給人的印象是單調、寒傖，置身其間，我們恍惚又回到了文革時代。
從林彪故居的有關圖片中，我們還可以依稀看到過去曾經的輝煌。懷著虔誠的心情來瞻仰副統帥的故居的人排著長龍般的隊伍。隨著一聲巨響，那塊“偉大領袖毛主席和林副主席畫像”的領袖碑轟然倒地，林家大壪從此沉寂了，從此淡出人們的視野。最近若干年，社會政治環境的日漸寬鬆，林家大壪的人們或許不願淡忘曾經讓他們引以為自豪的林彪及其兄弟，或許是想通過名人搭台，經濟唱戲，可以讓他們擺脫貧困，走上致富之路，他們重修了林彪故居等建築，搭建旅遊服務平台。對於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林家大壪的老百姓的舉措，我們當然是理解和尊重的；而對於林彪而言，林家大壪的老百姓採用這種方式以延續他的歷史生命，並且使他逐漸從“鬼”走向“人”，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三）
游覽韶山衝，我總有一種感覺，我們似乎不是來尋訪毛澤東當年的足跡，憑吊一代英豪，而是在汹湧的人潮的裹挾下無可奈何地隨波逐流；尤其讓人厭煩的是嗽叭裡不斷傳出的吆喝聲和小商小販的叫賣聲。在我的印象裡，韶山衝不再是偉人的故鄉，而是一個充滿銅臭味的商業世界。商店旅館馬路邊，成群結隊的小商小販不停地向你兜售毛澤東塑像等紀念品；參觀時稍不小心就會落入付費的陷阱：同毛主席蠟像合影，每人交伍元；灑酒祭奠毛氏祖宗，纏著要你捐款，一兩百不多，四五十不少。更讓人氣憤的是一位唐姓導游在遊客與售票點之間周旋，不知吃了多少回扣；參觀完後她帶領我們到“毛家店”，讓老板狠狠地宰我們一刀。如果一生視金錢如仇仇的毛澤東的在天之靈知道他的鄉親們如此貪婪地追逐利潤，以至於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那麼他老人家該作何感想呢？照理，韶山應該是道德的“首善之區”，這裡的人們尚且如此，我們又有什麼理由責怪其他地方的人們見錢眼開，愛財如命呢？
如前文所述，林家大壪也充滿商業氣息。或許是林彪這位歷史人物並沒有讓他們長臉，反而讓他們蒙羞；或許是林家大壪的這些小商小販們性格本身就內斂；或許是因為遊客本身就少，用不著張牙舞爪大喊大叫；這些商人們或端坐著，或伫立著，笑容可掬地向遊客們介紹推銷他們的商品，絕無韶山衝商人們那種聲嘶力竭的吆喝和生拉硬拽的兜售。林彪的侄孫媳經營著一個紀念室，現在已經五十多歲。據她自我介紹，她是在林家“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時候嫁到林家的，而現在早已非複當年。近年她想了卻一樁心願，修建一個山洞——虎嘯洞；這個山洞是林彪少年時代和小夥伴們玩耍的地方。但苦於經費短缺，工程沒有進展。她請求我們每位遊客捐贈兩元，其言也溫婉，其情也堪憐。從林彪侄孫媳的身上我們了解到林家大壪的商家們的經商之道了。林彪事件，讓整個林家大壪的老百姓個個灰頭土臉，他們早已沒有光榮感和自豪感；他們善打“悲情牌”，用自己的謙恭隱忍以換取更大的經濟利益。因為他們明白，他們擁有的各種資源雖然也相當可觀，但是還不能和韶山人同日而語。他們必須善待這些資源，讓這些資源發揮出最大效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