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台灣有一個旅行團跑到吉爾吉斯去,導游說我們本來要參觀李白的故居,可那邊在整修,沒有李白故居,後來就告上了法庭,非常好笑。
我認為有一些學者跟著陳寅恪、郭沫若兩個人前後腳的看法,而且不加深考。作為一個漢族的後代子孫,千方百計在國家通關制度剛剛打開一點那個時機趕快跑回來,選擇落腳的地點既不是長安、洛陽、揚州這些大城市,也不是邊塞之地,而選擇在蜀中,可想而知他是不希望被管制到的。蜀中當時物產發達、人口眾多,政治的形式比較鬆散,表示他想在那個地方做一個周轉。他回到中土來,他想認祖歸宗。
南方周末:但並不排除他有異族血統。
張大春:如果這樣說,我是不是漢人我都不知道。我是山東的,往上推就是鮮卑或者東胡人。我不太願意強調他是吉爾吉斯的,這是故作驚人之論,我覺得意義不大。李白四歲回到中土這件事,證實他的先人肯定是漢人。他回憶為什麼先人要去西域都有兩個不同的說法,一個是經歷過政治災難,還有一個是因為犯罪,兩件事情都不容易。
我沒有見過不具有強烈意見的“公知”
南方周末:你說不論李白是否混血,他跨越這麼大地域,這和他詩歌思維的形成有關係。
張大春:我做研究和論述都不會停滯在“有關係”三個字上。如果“有關係”,但是找不到和什麼地方有關,我就會排除,不會承認。
在唐代有國際經驗的詩人,我可以找到的只有李白。我不知道這個是否算證據:他有一種陌生的語感,大家熟練應用的那種字句他不用,可能是不會。“瓊漿玉液”、“朱門碧瓦”這一類很典雅的成語他沒有用,很可能他不會。在唐代很雅致的四字成語別人會用,他不會用,很可能是因為他的教育問題。但不能因此而證明他就是一個洋人。
他的教養非常好,可能很小的時候就以一種遊戲的態度讀了很多遍《昭明文選》,他絕大部分人生之中使用的教養材料是《文選》。《文選》是南朝蕭梁時期編出來的,在他那個時候已經很普遍了。另外他可能有很基本的教養材料《兔園册》和《蒙求》。這個教養材料在唐太宗的時代就有了,我認為是普遍民間都有。尤其是他回到中土之後,父親希望他可以補充一點文化知識。我認為《兔園册》更複雜一點,必須要有人教,他的父親(李客)不會教的,雖然他說他的父親不愛做官,隱居林下,但我認為這是吹牛的。他真正的教養最大動因來自趙蕤,《兔園册》應該也是他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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